對于殷浩,他的感情很復雜。
一邊唾棄殷浩父親在商場上八面玲瓏的萬金油做派,一邊又不愿意跟殷浩徹底攤牌,跟殷浩一家撕破臉,完全劃清界限。
他感念殷浩一家資助了他的高中,圓了他的大學夢。
不管這錢該不該拿,他都用了。
如果再次回到那個十五歲的仲夏,他想自己依然會堅定地收下這筆錢。
那不是錢,那是他的命運前程。
“好了,我知道了。”
想了一會兒,他劍眉拔張,一張端正的國字臉上微顯出煩躁,但在跨進接待室的門時,又將這樣的個人情緒給收斂住,面無表情的嚴肅,公事公辦的架勢。
“喲,李大隊長終于來了!”
酷愛花襯衫的殷浩,今天又是一身格外顯眼的檸檬黃豎紋夏威夷風綢制襯衫,摘下的墨鏡,一條腿兒拎在手里,沒正形兒的晃啊晃的,空著的手也毫不避諱的直接親昵緊緊摟住李想的脖子,像十三四歲時一樣。
“這里是警局,注意你的言行舉止。”
李想抓住殷浩不安分的胳膊,刻意保持距離,暗地里使地勁兒也不小,算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殷浩并不在乎,倒是這一捏,觸發了他袖子下的傷口。
他“斯”地倒抽一口涼氣,臉色瞬間刷白。
“怎么了?”
“沒什么,夜路走太多,撞鬼了。”
他一邊齜牙咧嘴,掀開衣袖查看傷口。
李想跟殷浩很熟,他這所謂大度的寬容,不過是想掩飾自己在女人那里吃虧后的狼狽,只是這一次代價是著實不小。
他腦子突然蹦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有些大膽,所以有些遲疑不決。
紗布厚厚裹了一層,幾乎布滿整個小臂。
麻煩地是,已經有血跡慢慢從內部透出來,看的出來,里面的傷口是惡化了。
“你跟我來。”
李想緊抿了抿嘴唇,隨后丟下這一句時,就自顧自走出了招待處。
“哎,你去哪兒,就是個小傷,不用,真不用,哎,李想?李想!”
殷浩一慣能猜出李想的心思,同樣也無可奈何于他的固執。
這是一個高度認真,執行能力極強,自我管理能力爆棚的人。
殷浩沒辦法。
他本來就是找李想一起回去吃個飯,兄弟之間好久不見,總想聚聚,可他前一陣從濱江回來之后,這貨就一直以各種理由推辭不見他,即便他隔三差五到警局來“報到”,各種截人堵人,都無濟于事。
跟著李想,殷浩第一次進到了他獨立的辦公室。
地方很小,剛搬到這棟舊樓的時候,整個警隊一起收拾了兩天,就為了給他這個剛升任的小隊長,布置個舒心的個人辦公室環境。
“不錯呀,李想,有領導派頭了。”
李想剛帶上門,不見外的殷浩就一屁股陷在了他的辦公椅里,腳尖蹬地,特意地原地轉了兩圈,興奮地好像是自己升了官一樣。
李想走過去,拉下百葉窗,擋住外面好奇同事的視線,雙手抱胸,用居高臨下的姿態,突然轉過殷浩轉動的椅子,雙手完全控制住,一雙鷹眼,盯著殷浩嬉皮笑臉的眼睛,很有威懾力。
對視也是心理戰。
殷浩在這個領域,缺乏絕對地專業性,很快就這場眼神battle中,敗下陣來,結結巴巴。
“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審訊的犯人。”
李想嚴肅的表情又突然變臉,整個緊張的面部肌肉松垮了下來,故作威嚴生人勿近的氣場之下,也只是一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