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也不起身,索性在泥水中翻滾過來,仰面朝天,迎著雨水,低聲道:“老周啊,你不怕死嗎?”
“你不怕死嗎?”
周深反問,二人不再言語,同時放聲大笑。
二人毫無顧忌地躺在雨中,絲毫不顧漫天瓢潑,一如二人相識一十八年的灑脫。
“老周,你現在渾身一點元力都沒有,十日之后被湛義抓了,鐵定逃不了,有沒有什么遺憾,等我以后有空了,幫幫你?”
“屁話,老子若是出劍,便是大理寺絕頂高手,那也不是我的對手。”
“吹吧,明明就是個凡人,裝什么大羅金仙?你也就是遇到了我,若不是我以命相救,你怕是早就熄屁了。”
周深啞言,有些劍,不到時候,就不該出。
“我就搞不懂了,你這臭小子,平時連帶毛的蟲子都怕,喝醉怎么敢在墻上寫詩的?”
“那是我真情流露……”
話說一半,李澤突然凝滯不語,他和周深生活在這里多年,二人一直遵守著一個原則,不要在這里留下任何活人的痕跡。
這一瞬間,李澤忽然明白,為何大理寺會找到他們,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他昨夜醉后寫下的詩。
他犯了大忌!
神仙村中有活人!
在這片戰場中間生存的人,都有可能是對方的碟探。接下來他們將面臨蠻夷的偷襲,和漢人的侵擾。
這片三不管的地方,是不允許活人的存在。
“老周……”
“別他娘跟老子煽情。”周深笑著撩起一捧泥水,堵住了李澤的嘴,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遲早暴露,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砰!”
李澤狠狠地用雙拳砸在泥水之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周深會離開他,這個從他記事起就陪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就要離開了。
懊悔,
自責!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他自己。
昨夜是李澤的生日,按照大王朝的禮度,二十歲的年輕人,當行弱冠之禮。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喝酒,醉后有感而發滿嘴跑詩,一種被壓抑多年的詩性,在心頭蕩漾。
似是有某種靈魂深處的記憶,被喚醒。
“老周,你之前說那大理寺的家伙是抗鼎境,你們武者的境界怎么劃分的?”
“別問了,你也不是練武的天才,照你這個年齡,這輩子能修到經流境就不錯了。”
“我想幫你報仇,等你死了之后,也好有個念想。”
周深心頭剛升起的一絲溫暖,瞬間被澆熄,他回頭看向李澤,剛想拌兩句嘴,卻突然雙眼微瞇,一絲驚訝驟然而出。
命格變了?
這個跟了自己多年的孩子,命格變了?
周深本是境界高深之人,多年前的大戰,讓身受重傷的他,藏匿于這片混亂的戰場之中。
他曾殺戮蠻夷多年,胡人無不視他為必殺之敵;
他又在大王朝犯下驚天命案,無數漢人更是在巨額賞金通緝他;
天地不容,不過如此。
當年的傷病,讓周深不得不封住自己的修為,此刻的他,不過是眼界開闊的平凡人而已。
收留李澤,不過是突然生出的一絲善念罷了。
可這一刻,周深卻發現,跟著自己的孩子命格變了……
在他映像中,唯有承載著天地命運的奇子,才有變動命格的可能性。
“你有沒有感覺哪里不同?”
李澤砸吧著嘴道:“雨是那個味,泥巴有點苦,索么有點冷……”
“我說你昨天和今天,有沒有什么感覺不一樣?”
李澤躺在泥水中,翹起二郎腿,雙手墊在后腦勺下,搖頭晃腦道:“就是感覺天地間,多了一些游動的絲線。”
正在咽口水的周深,突然劇烈地咳嗽起身。
天才?
能看到天地間元力流動的無上天才?
周深回憶著昨夜他和李澤做的事,是因為十多年沒吃肉?還是因為昨夜喝了酒?還是寫了詩?
肉?酒?詩?
周深想起,的確有一些武道天才,需要特殊的物品激發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