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八年十月十四日,晴了兩日的京師城又開始下起了雨,陰冷的冬雨仿佛夾雜著冰晶打在人臉上直讓人臉頰生疼。
按照禮部儀程,這一天開始百官要跪于思善門外哭靈。
朱厚照作為君王倒是不用跪,而這時候,他卻從司禮監掌印王岳得到了一份奏疏:“陛下,因天氣陰冷,地面濕滑,三位閣老因有舊疾,年老體衰,恐因此受寒,請求免跪哭靈。”
朱厚照心想這三位閣老連跪都不想跪么,但他也猜到這幾位閣老可能是在試探自己這個帝王能不能給他們幾位老臣面子。
所以,表面上,朱厚照還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就準予他們站著哭靈!”
到了弘治十八年十月十五日這天晚上戌時,百官已于思善門外哭了近兩日,按照儀式,明日便是大明孝宗敬皇帝之梓宮正式啟行之時。
因而,這個時候,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岳又找了朱厚照:“陛下,明日便是孝宗皇帝梓宮正式啟行之日,路途遙遠,三閣老體力不支,恐影響朝廷儀容,是故請求陛下恩準三閣老坐車去皇陵。”
朱厚照心里暗暗一笑,心想看來自己被他們當做好拿捏的君王了,這幾個閣老開始蹬鼻子上臉了,思善門外不想跪著哭靈,如今去皇陵還不想走著去。
不過,朱厚照表面上還是依舊故作幼稚地問道:“他們可以不去呀!不過,朕想問問的是,王大伴,為何他們想要坐車,朕都只能騎馬?”
“陛下年輕力壯,閣老們皆已年邁,還請陛下體恤老臣”,王岳笑著回道。
朱厚照心想看來這王岳是徹底成了這三閣老的狗腿子了,便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那就讓他們坐車吧。”
次日一早,便是孝宗皇帝梓宮正式啟行之日,從紫禁城到外城,早已于中央路旁設了路旁靈幡,延綿數里皆是素衣白布的軍士,紙錢如雪花一般灑得到處都是,在一片哀樂與哭聲中,無數僧侶道士引著孝宗皇帝梓宮往城外而來。
朱厚照則身為孝子騎著馬于最前面慢慢走著,彼時,內閣首輔劉健、內閣次輔李東陽、內閣三輔也踩在軍士后背上上了素色馬車。
御史言官大多是三閣老之門生故舊也并未表達出不滿。
但也有官員因此十分憤恨,但也無可奈何。
兵部尚書許進幾欲要把銅牙咬碎,心道:“這些權臣無視帝王尊嚴!前兩日不跪下哭靈,如今更是坐車送靈,真以為新帝無知可欺乎?”
吏部尚書馬文升由幾個年輕文官攙扶著一邊咳嗽一邊指著前面:“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眾人都知道馬文升所怒為何但都不敢言。
一時,雪花如米粒一般灑落下來,飄飄灑灑地把白色的梓宮與長長的白色送葬隊伍籠罩在了朦朧之中,仿佛與帷幕外的百姓隔離,也仿佛讓帷幕外的百姓只看得見孝宗皇帝留在陽間的最后一絲模糊身影,而看不清他為帝十八載后的遺憾。
有人壓制著哭聲,也有人在肆意地悲吼著,一代中興帝王終究要和這個世界告別,而人們不知道的是,騎在白馬上的那位少年能否撐起這朦朧下暗藏了無數陷阱的大明帝國。
騎在白馬上的少年朱厚照眉目凝重如懸千斤重劍,嘴唇緊抿似有萬語欲從口出,但一切的一切都只變成噠噠的馬蹄聲,歸于沉默。
弘治十八年十月十九日,大明孝宗敬皇帝正式下葬安陵,朱厚照為孝宗皇帝獻上了最后了一捧土,抬放了最后一階,而待他按照儀程做完來看望太后時,太后張氏已哭得如一淚人。
十月二十日,朱厚照開始為大明孝宗敬皇帝上初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