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向晚,慈寧宮也已點亮了宮燈。
而外面似乎還在刮著冷風,寒氣帶著呼嘯聲肆掠著在窗邊。
好在門窗關得很緊,暖閣內又有地火,倒也溫暖如春,甚至有些潮熱。
朱厚照此時正坐在鵝黃雕龍椅搭的大椅子上,懸臂于金色細紋紗蓋住的案桌上抄著《太上感應篇》。
非是朱厚照喜歡這些經文,而是張太后突然讓他抄。
朱厚照干脆也答應下來,心想反正也順便練練字,畢竟自己將來在全球名勝題名的機會只怕也不少,字寫的好看點自然是更好些。
張太后還沒有去歇息,只坐在暖炕上靠著鵝黃鳳凰引枕,看著朱厚照,嘴間帶著一絲滿是母性光輝的微笑,深怕朱厚照冷著,時不時的讓自己的女官注意朱厚照身旁爐子里的火勢。
雖說《太上感應篇》有讓人心境平和的作用,但朱厚照此刻內心并不平靜,但在張太后面前,他也不得不平靜,他不想讓張太后看出自己眉頭間的焦慮,也就盡量不做出皺眉的樣子。
如果說,在大明有誰讓朱厚照已經有了一些情感,那就只有張太后。
前世乃是孤兒的他已經把張太后當成了自己的母親,而也因此,朱厚照對弘治皇帝的死也產生更加濃厚的興趣,更加篤定了如果確定弘治皇帝是被害死就一定要為其報仇的心。
颯颯的風似乎越來越大,更有淅淅瀝瀝的雨下了起來。
朱厚照筆尖一停,卻再難繼續往下寫:“高鳳,讓人給屋外的郭榮抬盆火去,再賜其一壺熱酒一只燒雞!”
朱厚照說畢就看了自己右臂處的袖口一眼,那里正藏著一把涂有劇毒的匕首。
“我的兒,你今晚是要做什么大事?”
張太后見朱厚照手里的筆停了好幾次,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女人的第六感很準確,朱厚照自然也瞞不過張太后,他見張太后相問,也不再隱瞞,決心停下手里的筆,起身走到了張太后身邊坐下:
“孩兒不敢欺瞞母后,孩兒想成為大明真正可以為自己做主為大明做主的皇帝,也因為此,有些事不得不做。”
張太后只緊緊抓住了朱厚照的手,帶著一絲無可奈何地微笑:“母后沒有想到你父皇駕崩后你會變化這么大,但母后還是希望你可以像從前一樣無憂無慮的快快樂樂活著,不要想著做什么大事,母后不要求你做什么好皇帝,你能平安就好。”
“可是母后,孩兒想成為父皇那樣的明君,甚至更好,而且有些時候即便孩兒想成為不思進取的人,孩兒身邊的人也不會愿意自己成為這樣的人,即便孩兒現在不做,若干年后他們也會逼著孩兒做!因為孩兒已經成了大明皇帝,坐上了那個位置就不可能安生。”
朱厚照理解張太后的心情,因而也只能好言解釋起來。
“母后明白!可憐我們是帝王家,母后先去睡了,記住無論今晚發生什么事,不要離開母后,如果輸了的話,要走就帶著母后一起走。”
張太后說后就讓女官攙扶著她去了寢居之處。
而朱厚照則起身拱手:“孩兒恭送母后。”
張太后的話讓朱厚照很受感觸,尤其是張太后那眼眶里的淚珠更讓他覺得揪心,他知道張太后害怕他會敗給外面那些老狐貍們,而說出了自己要走帶她一起走的話,甚至可以說是請求。
朱厚照表現出了不同于這個年紀的冷靜,只把手握得更緊了些,心道:“朕不會輸的,歷史上的朱厚照都沒有輸,朕怎么可能輸!”
朱厚照走過室內的月洞門,掀開了珍珠簾,兩宮娥見他出來忙欠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