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商臣家族是徽商大戶,按照原有的稅政,是按戶籍名下田地數量征稅,而他家戶籍在徽州,徽州田少且因為朱厚照永久免除了天下徭役,民眾投獻積極性也不高,所以他家戶籍名下田地數量不多,如果按照原來的繳稅方式只需繳納少量田賦。
(查了一下,真實歷史上,明朝士紳并不是免稅,只是免徭役和一定數額的免稅田,所以這里,韋商臣還是要繳稅)
但現在,熟稔江南實際情況,且知道江南經商的僑居者居多的叢蘭與熊浹兩北方官員,也就直接沒讓江南國稅局再以戶籍征稅,而是直接按照商行與店鋪、工坊征商稅,而且也要求這些商行、店鋪、工坊必須在相應府縣的工商部門登記。
這樣一來,即便韋商戶籍在徽州,而全家和產業僑居江南,依舊需要繳納比以前更多的商稅。
韋商臣無法接受,也就寫了奏疏,要勸阻朝廷新稅政的實施。
但是,韋商臣的奏疏并沒能呈遞到御前,因為,現在朱厚照已經改革了行政程序,明確了具體分工,大理寺的官員屬于司法體系,沒資格評點稅政的事。
這里,通政司官員白祥便把韋商臣的奏疏給放到了收集大理寺官員奏疏的一欄里,大理寺堂官在收到這奏疏后,出于保護韋商臣的目的,也沒有把韋商臣抨擊朝廷稅政的事告到御前,也就打了回去,還批復不在其位當不謀其政。
韋商臣受到這奏疏后并不感謝大理寺的堂官,反而憤恨大理寺的堂官,言其僭越,代天子批奏疏,乃大逆不道之罪,并痛罵朝廷言路不通。
但事實上,不過是韋商臣等一些久在南京的官員,還不懂朝廷現在朝政運行的規矩而已。
當然,大多數官員還是知道這個規矩的。
翰林院編修王用實此時便知道朝廷現在的規矩,但也因為知道,王用實所以反而對朝廷現行制度更加不滿。
在他看來,朝廷現在雖然把政務分的很明確,卻也阻塞了言論,造成士大夫之權被嚴重限制,這讓他不得不懷念以前的時代,以前無論官職大小類別都可以把奏疏曾遞御前,對某項朝政大肆抨擊一下,雖然難免惹怒陛下,被廷杖嚴懲,但至少可以撈個清名,讓朝廷知道自己的意見。
可現在,王用實不得不承認,朝廷的言路被嚴重阻塞。
雖然言論是自由了,你想說就說啥,但在文字上的內容卻很難再對天子和朝政造成影響,除非是自己分內的事。
士大夫很難再對天下事指指點點。
如今,這稅政改革的事一通知下來后,王用實這種感受就更加強烈,因而不由得地怒道:“新稅政之事,未頒發之前,無論是部堂高官還是清流儲臣,皆不知其細節,更無法參與,如此下去,如何令天子兼聽而明!這次,王某但以一死,而求陛下廣開言路,毋令權臣誤國。”
在王用實看來,這種加征稅賦的事肯定是內閣與戶部的官員們干的,畢竟政策是他們定的,如果他們不愿意,陛下也不能把政策推行下來,如同之前的政策一樣。
王用實甚至認為朝廷制度如今變成官員無法干涉其他衙門之事,而且大理寺、刑部、近衛軍各大總部有票擬之權,肯定也是權臣們搞的鬼,想分陛下之權。
所以,王用實跪在了莫愁湖行宮外,懇請面見皇帝,他要痛斥權臣之野心以及誤國之舉。
朱厚照見王用實跪在外面,也很佩服他的勇氣,甚至也很欣賞他的單純,但他并不喜歡王用實的愚鈍,是的,他認為王用實是愚鈍的,因為稅政改革的事而痛批朝廷現行制度,明顯是屁股坐在了自己的階級上。
“讓他跪著吧!”
朱厚照自然不會見這王用實,他一見也等于壞了自己的規矩,也不是說,他不能見,而是,他不能因為稅政和朝政體制的事見,那樣只會助長其他官員的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