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這種事,去民間多抓點壯丁總能打贏的,難道缺了個燕邢,大周就要亡了不成?
更別說燕家能打仗的都死了,只剩下兩個沒成年的孩子和守寡母親,給些哀榮已然是“皇恩浩蕩”,若是再糾纏下去,皇帝就要嫌燕家不識抬舉了。
為此,燕家人只恨老天不公,皇帝無道。
許重明在此情此景下,已然肯定等日后自己提出反叛一事時,后腿是不會被身邊人扯的。
而與此同時,在朝堂之上,也有義氣之士因為皇帝的和稀泥憤憤不平,主動站出,打破了表面上的風平浪靜。
“臣兵部侍郎楊誦,懇請陛下再下旨意,徹查柱國將軍遇害之事!”
楊誦眼眶通紅,跪地叩首,“大將軍受奸人所害,枉死疆場,昌遠百姓亦受其害,為鮮卑所屠……”
“求陛下莫受小人蒙蔽,找一二偏門之人落罪,使得柱國將軍不得申冤……陛下查明真相,才能以慰北疆亡魂,安撫天下民心啊!”
那樣的解釋,
那樣的處理,
燕家人會信嗎?
天下人會信嗎?
不公啊,
不公啊!
皇帝卻是已經知道這事兒是哪家做的,又無法舍棄掉幕后主使者,自然不欲再提此事——
正如許重明所猜,下黑手的果然是晉王的人,為了爭奪儲君之位,這些家伙已然是喪心病狂了。
可老皇帝又能怎樣?
難道要真為了區區外人,把自己的兒子拉出來擋槍?那誰來抑制楚王的勢力?等立了太子,群臣聽得是他的命令,還是太子的命令?
皇帝見楊誦伏地懇求模樣,心中不快:“柱國將軍乃是為國捐軀,朕如何不知他的一片忠心?如今處置已下,你又做出如此態度,倒叫人覺得朕委屈了他!”
“柱國將軍戰死疆場,是其職責所在,爾等感念他的功績,自該為他書寫文章歌功頌德……至于其家眷,朕已是足夠優榮了。”
楊誦聽得心痛不已。
燕家一脈忠良至此,卻是只換來君王如此薄涼的幾句話。
于是他繼續叩首懇求,“北疆事大,軍民皆受其苦,其緣由絕對不止高平侯和那左衛將軍,望陛下明察秋毫……”
“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震怒,手在龍椅扶手上狠拍一下,道:“你要教朕做事嗎?”
“對朕下的旨指手畫腳,尤不滿足!楊誦,你是何居心!”
楊誦聞言變色,本來私下議論的朝臣們也頓時噤若寒蟬。
“臣絕非此意……”
御史趙安此時出列道:“啟稟陛下,柱國將軍在京時,常與楊侍郎交好,今日出言犯上,只怕是傷心過度,心神失守所致。”
“柱國將軍之死,著實讓我等心痛惋惜,亦是大周之損,于陛下也悲痛,還請陛下見諒,寬恕楊侍郎殿前失儀之罪。”
說著,他便給楊誦遞了一個顏色過去,示意對方先服軟再說。
楊誦見此,心中酸澀,心道燕邢在世時為國為民,結果死了,卻連個公道都得不到。
他梗著脖子,只在殿上垂淚不止。
老皇帝被他哭的再沒有上朝的想法,冷著臉拂袖而去。
而在皇帝離開后,群臣才紛紛嘆氣,繞開跪在地上的楊誦散場——
不用多想,為了個死人頂撞皇帝,這位楊侍郎的官估計是當到頭了。沒人想在這時候跟他扯上關系。
和楊誦交好的趙安救場不成,也被老友的固執給氣到了,將對方從地上拉扯起來后,狠狠跺了幾下腳,無奈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