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酒下肚,孫助教撫須道:“蔡轉運使要到浦城來了。”
胡學正聞言筷子一停,半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孫助教笑道:“喝酒喝酒,蔡轉運使此番是為考察地方吏治,清點刑監而來,至于縣學舉賢倒在其次。”
胡學正松了口氣。
路轉運使相當于一路最高行政長官,而身為轉運使不是整日蹲在路治守著不出,而是必須定期巡視路內各州縣。
這個月巡視這個軍州,下個月就在另一個軍州巡視,沒有個消停時候。
胡學正道:“雖說不是為此番公試而來,但卡在此時,總叫人心底七上八下。有些地方還請助教教我。”
孫助教哈哈一笑,一杯熱酒下肚,頓時五臟六腑皆暖,接著又夾了一大塊肉凍下肚咀嚼道:“好說好說。學正,這姜豉真香。”
胡學正笑道:“這姜豉出自章家食鋪,助教這一次回州里,我多送幾罐就是。”
“那就多謝胡學正了。漕使這一趟因晉江令章拱之一事,吃了朝廷老大的掛落,正是郁郁之中。但你也無須太擔心,蔡公賢名遠近皆知,也喜歡舉賢,這一番公試正值蔡公來至縣里,你薦些良才上去,如此你既顏面有光,本縣也有了好名聲,蔡公說不準也看了歡喜。”
胡學正笑道:“本縣無他就是賢才多。進士齋之中有……等等賢士,都是文章熟練,才學出眾之士,至于經生齋中,則首推章越章三郎了。”
“哦?就是那作神童詩,縣學錄試時五經全通的章三郎。”
胡學正點點頭道:“正是他。”
孫助教停著,取熱巾帕拭面然后道:“此子我見過,但卻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胡學正道:“此子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入學不過一年即被推為經生第一,實在與他二兄可稱一時瑜亮。”
孫助教不由詢道:“誦讀經義,必有刻苦之功,此子真有這般苦讀?”
胡學正笑道:“這卻不曾,說來慚愧,此子入學后還因晝寢,被吾訓斥過,但見他功課實在卓異,也只好睜一眼閉一眼了。”
“居然晝寢?”孫助教不由失笑道,“我釋褐為官前,可不敢有一日晝寢啊。他晝寢多久?”
“聽聞是一個時辰,每日如此。”
孫助教道:“那夜間讀得很遲了?三更燈火五更雞,也不奇怪。”
胡學正搖頭道:“也不曾,二更鼓一過即寢。旁人還問他,他還言讀書貴在有恒,最無益莫過于三更燈火五更雞,一日曝十日寒。”
孫助教嘆道:“若顏魯公在世,聽了這話定給他兩個耳刮子!”
胡學正道:“說來難以置信,縣學學生也有人這般,以為章三郎如此怠學,必在暗地里下苦功夫。有人與他同寢之時,曾拼著七夜不睡,也要盯著章三郎是否有半夜而起點燭夜讀,結果……”
孫助教,胡學正都是長嘆一聲。
“他到底有何讀書之法?”
“也曾有人問過,他答說,就是平日認真聽教授傳藝,每日寫寫功課,月考之前讀一讀,并無其他。”
“這不是蒙人么?”孫助教嘆道。
“奈何他私試卻考得極好,不過半年已為易,周禮兩經之學究。讀易,周禮二經的學子,遇不通之處,皆詢于章三郎,其一一答之,從不厭煩,儼然有名師表率。”
孫助教聞此已是失語了。
“每晚他也會出錢買來大燭,點于室內,與同窗們一并秉燭夜讀,從無一日懈怠,若說是學貴有恒,那他倒是有恒心的人,故言篤行而不倦也!”
孫助教聞此也是不由點頭道了一句:“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