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頤一聽章越這話,不由肅然起敬,一旁之人也是豎起耳朵來。
章越這境界何等了得,早已料到了一切。
章越道;“其實一無三有乃是本源,從何處參都不會有錯。但四有四無之說各執一邊,將話頭參盡了就有錯處。”
“安定先生有言明體達用何意?明體即是明心,心乃無善無惡,那即是無,達用即是意,知,功夫,那就是有。”
“四有既是尋著達用去作,由達用至本體,四無即從心上去下功夫,從本體到達用。”
“這有何不同呢?一會從達用到本體,一會從本體到達用,我等都懵了。”劉佐不由言道。
“當世之人有兩等,一等是利根,一等是鈍根,四無之說,專接上根之人,從本體上悟透,即便是顏子也未必能也,豈可奢望普通人。倒是四有之說,由達用到本體,接引鈍根之人。”
“四無之說之病在于不實,四有之說之病則在明體上未盡。”
一旁的向七道:“三郎說得我有些明白了,近似于‘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劉佐道:“學即是達用,知天地,思即是明體,知自己。正如老子所言,知人者易,知己者難啊!”
程頤見章越不置可否,雖知劉佐,向七二人都說得不對,但已令他有等茅塞頓開之感。
程頤道:“三郎,我明白了,還未明體前,即是從達用尋明體之道,這就是格物致知,此中先后,就是將這四句倒著讀,若已是明體后,再從明體至達用,這才是將四句正著讀。”
章越聽了不由震驚,對啊,就是這個道理。
沒料到自己讀四句教想了半天都沒有明白的道理,程頤經自己這么一點撥,即是明白了。
程頤似自言自語言道:“不錯,第四句里的格物,第三句中的致知,第二句的誠意,第二句的意最后到第一句的正心。”
“這就是大學中所言的‘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這就是四有之道,然而章兄所言的,除了四有還有一個四無,先正其心,再誠其意,再致其知,最后格其物。這實太難了,此乃釋家入門之道,先明性見性,有幾人可以為之。”
“我程頤何敢比肩顏子,故而我一生所學還是在‘四有之上’,不過沒有三郎這一句點撥,可能我真悟不到如此。三郎你真是我的四句之師啊!”
章越此刻漲紅了臉,現在輪到他聽不懂了。
但沒辦法,自己裝的逼含著淚也要把他裝完。
章越無比淡定地言道:“然也,程兄,我能幫你的也就到此為止了。”
章越此刻心底是欣慰的,從這句話得知程頤的思想沒有被自己改變,而是受到了一等啟發。
反而令他的學問更深了一步,這就是眼界的提高。
程頤道:“不,程某他日所學有成,當謝三郎今日之點撥。三郎是程某見過除了濂安定,兩位先生外,最有學識之人,我向時常請益三郎!”
“不敢不敢!”章越趕忙言道,“學問的事,你我坐著切磋就好了,咱們同舍之間不興請益二字。”
程頤看了看左右劉佐,道:“也罷,既是三郎這么說,以后程某必多多與三郎切磋。”
聽到這里,章越方才松了口氣。
至于左右之人,程頤自入太學后,誰也不服氣,如今竟佩服章越。看來這章三郎是個極有本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