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秋水被風吹皺。
章越看著眼前的高瘦男子,但見長眉入鬢,鳳眼生威,眉眼之間卻自有書卷儒雅。
若男子儒雅太過,則易偏陰柔,若威嚴太過,則易生暴戾。但對方卻不多不少,反令人覺得英氣逼人,或者說英氣凌人更確切一些。
故而饒是此人左右盡管皆是士子中翹楚,但與他一比盡作了陪襯。
但這樣又如何?
要不是我是你親屬,豈知你真面目。
章越遍地往假山后找石頭,先砸你吖的。
劉幾看向章越問道:“三郎你這是作何?”
章越道:“無事,錢掉了。”
“不找了,你我先上前見禮。”
聽曲數名士子已盡是轉過頭來。
章惇目光也落在章越身上。
換做以往,章越對章惇是有幾分敬畏,準確地說是‘怕’。
這印象來自年少時候。
章越不由想起以往章惇以往教自己讀書時,面對自己一副懶惰的樣子,是狠狠訓斥了一番。
當年章越被訓斥后,也曾想起發奮過幾日,但隨即又被惰性戰勝。
為了對抗旁人敦促他讀書,章越即使出‘晝夜寢’之法,早也睡夜也睡,日以繼夜的睡。
沒有一個月,章惇回稟父兄言自己……無藥可醫,不如人道放棄,那話等于可以考慮再生一個的意思。
章越得知此事后,也是因此難過了半個多時辰。
自從章惇再也沒有教過自己讀書,反而有一次章越不慎打碎章惇硯臺,被他拖出去暴打了一頓。
二人兄弟感情一直都不好,章惇多自顧著讀書,對章越不愿多問,等碰見他怠惰會訓斥幾句,不似父兄疼愛幺兒那般找借口。遇到父兄護短之詞,章惇對章越臉上更添幾分厭惡。
二人四目相對,章越不由自主地差點如以往在家那般叫一聲二哥,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卻見章惇已是滿臉笑容,一臉久別重逢之意,章越見此頓生猶豫。
但見章惇仿佛一位多年不見的老友般喊道:“之道兄!”
章越心想,幸虧沒開口自取其辱。
而一旁的劉幾已是上前對章惇對揖,朗聲笑道:“子厚兄!數月不見,兄之風采更勝于昔!”
章惇笑道:“之道兄,文章詩詞有無長進?改日再同去素娘那飲酒論詩。”
章越在一旁聽了心底冷笑,去青樓切磋學問,干嘛不說去網吧寫作業呢?
劉幾笑道:“多謝子厚兄抬舉。”
說著劉幾對旁人道:“當初素娘流落于京,差點為惡紳擄走。子厚兄與素娘萍水相逢,但卻肯出手相救,實在是劉某見過最古道熱腸之人。”
章惇聞言笑著擺了擺手。
一旁的士子道:“素娘如今乃汴京名妓,多少王公子弟求見一面不得,不料卻有這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