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娘笑道:“姐姐,我知道,你不必拿自己的事來告誡我。我心底早有分寸了!”
“分寸?”
十七娘道:“我最欣賞如今京中兩位主母,一位是梅公(梅堯臣)之妻謝氏,每當竊丈夫與客人的談話,她就在屏風后竊聽。等客人走后,謝氏再與梅公品評人物,分辨賢愚。梅公不但不非議,反贊其妻性識明而知道理。”
“還有一位則是姐姐的婆婆。內臣曾有言欲搭至歐陽公,間語與她,她卻言道,此朝廷事,婦人何敢預,且公未嘗以國事語妻子。”
吳氏問道:“一個言外事,一個不言外事,有何不同?”
“能則言,不能則不言。”
汴京寒雪。
馬上就要到了年末了。
這時候官家會下一道圣旨賜予諸軍班薪炭。
至于太學生則沒有薪炭。
事實上自胡瑗離去后,朝廷對太學的補助已是比原先少了許多。
李覯如今管勾太學,雖說也有與幾位博士,直講拿出錢來在膳食上貼補太學生。
但李覯沒有胡瑗的號召力,薪俸也不如,與判國子監的吳中復不睦,以至于太學里貧寒學生日子愈加難過。
今年太學里柴薪錢沒辦法支給,這時候只好各齋想辦法出錢貼補。
太學進士十齋,每齋都有光齋錢。太學生釋褐為官后,都要往齋里送一筆錢。
這時候各齋就拿出光齋錢來補貼買些薪炭,支持度日。
至于沒什么光齋錢的齋舍,也有創收手段,譬如定下齋規,任何人違反齋規就繳納一筆錢。
柴薪是一項開銷,還有一項則是冬菜。
這時候肉食缺乏,故而蔬菜特別重要,有句俗語是蔬亞于谷。
汴京入冬后是沒有任何蔬菜的,太學饌堂里也無錢給太學置辦,故而想吃冬菜也是要齋舍自己想辦法。
各齋就要買些辣腳子姜,辣蘿卜存儲在齋舍的醬缸里。
由劉幾改名作劉輝的齋長,以及不少老生如今忙著明年春闈沒有功夫,故而采買柴薪和冬菜的事,就落在劉佐身上。
劉佐家中經商,自己也很是精明干練,又兼這一次國子監解試落榜,故而采買籌措之事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過采買之事,倒是消耗功夫。
上一世章越一心只在自己學業上的,只顧著自掃門前雪,懶得折騰這些事,能推即推。如今倒是有些改觀。
采買之事,最少得兩個人同去,絕不可一人主張。劉幾言章越質樸,于是讓他與劉佐一并去采買炭薪,冬菜。
章越是答允了,如今倒也不是多熱心,也不是抹不開面子,只是在齋舍里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反正對章越而言每天讀書的時間很多,不用擔心耽誤了功課。
章越跟著劉佐出去采買,經常還拉上向七一起。
向七當然也不是熱心,只是劉佐的跟班。
平時劉佐帶章越,向七上街吃碗飲子,水飯什么的,甚至奢侈的時候會吃碗肚羹,但這些絕不動用齋舍里的采買錢。
不過炭薪鋪的老板也會給三人些許餅子熟食,劉佐倒也是沒有不受,與章越,向七分食了。
采買之事看得不起眼,但其中門道卻不小。
比如劉佐家里在汴京經商,可謂家境殷實,對于這些鋪子些許小恩小惠理應是看不上了的。
不過在采買冬菜的事上,劉佐每次都要舍近求遠,繞了幾條街帶著章越去汴京西城采買。
用劉佐的說法,這里據皇家的西御園近。
常有些宮人將冬菜拿到這買,如此咱們就可吃上官家吃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