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起身道:“也罷,三郎今后五年以勤奮進取為業,余事勿問。”
章越離開楊府后,章越眼眶有幾分濕潤,也是平日與外人吵架哪怕面紅耳赤氣極了都不會,但與家人爭吵時不知為何會流淚。
下面章越收心讀書,除了將刻的印章寄給蒐集齋外,平日都在太學,陳襄那邊用心讀書,以備明年八月的國子監解試。
如此到了年末之時,章越想著有些日子沒去歐陽修家中了,即雇了馬車前往。
風雪天之中,并沒有稍減汴京城的喧鬧繁華,街巷上車載往來。
章越下了車即登門。
這時門外也停了數輛車馬,章越知有客來此,門子正與幾名來客的仆役說話。
仆役言語里帶著些川蜀之地的鄉音,而且與歐陽家門子似很早就相熟的樣子。
每日來歐陽修府上拜會的人是絡繹不絕,此景對章越而言并不稀奇。
章越到了此處,仆役見了章越笑道:“章家郎君來了,老爺正在會客,大郎君,三郎君在前廳。小人給你引路。”
“不敢有勞。”章越擺了擺手,自顧走了近去。
一旁仆役相詢道:“這位秀才是誰?”
仆役笑道:“你剛從蜀中入京不識的,我與你慢慢說來……”
歐陽修在甜水巷的府邸是三進的院子。章越算得上輕車熟路。
章越走至前廳,但見歐陽發歐陽棐正與一名年輕人閑聊。
歐陽發見了章越笑著對年輕士子道:“子由,我來與你引薦一位好朋友。”
章越心道,子由,又是四川來的,莫非……
章越看向這名年輕人,身著一件藍色的袍子,乍一見覺得甚是持重靜厚。
章越施禮道:“在下浦城章越,見過子由兄。”
對方亦是還禮道:“原來是章三郎君,方才早聽聞伯兄談及大名,在下眉山蘇轍,子由是在下的草字。”
章越失聲道:“原來小蘇……”
章越連忙道:“失禮,失禮。久仰大名。”
蘇轍溫和地笑道:“我聽過三郎的三字詩了,文辭儉易,朗朗上口,我嘗以此教子弟誦之,只是有一事不明,不知三郎如何知家父別號老泉呢?”
章越聞言有些無地自容了。
蘇轍道:“此番我守母喪,與家父兄長回鄉辦完喪禮,于鄉邊一處名為老泉翁之處擇為我蘇家寶地。此地之所以名為老翁泉,是因有人說月明之夜,常見一白發俊雅的老翁坐此,待走進卻不見了。故而家父才以老泉為號,此時三郎三字詩還未傳入蜀中。”
原來蘇老泉的號這么來的,嘉祐二年時,蘇洵的妻子程氏病故,父子三人回鄉后,蘇洵擇了老翁泉之地建宅,這才自號蘇老泉。
章越心道我就抄首詩有那么難嗎?
于是他厚著臉皮笑道:“此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蘇轍聞言一愣,卻沒有言語。
歐陽發兄弟都是笑過,他們不知蘇轍他們一家從眉州進京時,半道遇一僧人。
當時他們仆人中有一人中邪,是僧人出面解救。臨別之時僧人與父子三人言道,此去京師,遇早逢三則吉,此乃貴人。
眾人當時不解其意,蘇家父子甚至選了逢三之日的一大早從京西入城,卻未見什么貴人。
如今章越盲猜道中蘇洵的號,蘇轍則心想,這章三郎君,行三,章字之中又有一個早字,莫非就是僧人所言那個貴人不成么?
蘇轍與兄長都頗信佛老鬼神之說。可是他并沒有表露,而是默默觀察著章越。
這時庭院里傳來略顯急快的腳步聲。
章越看向門外,卻見一名身著淡青色衫子的男子步來。
章越仔細打量見他顴骨頗高,面頰清瘦且長,蘇小妹曾取笑他的相貌,說一滴眼淚要一年才能流到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