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直講點了點頭道:“甚好,這天子辭疏措辭必先慎重再三,你讓我先過目,也是應有之意……”
劉直講舉文讀了片刻……
劉直講初時神情尚是不經意,但讀之后卻略有動容,復看了章越一眼道:“未料到三郎有這番故事,非有切身之經歷不足以道此文也,吾實感同身受,想起當年讀書的日子來。”
劉直講微微閉目,似也想起了風雪天里埋頭苦讀的一幕,目泛淚光。
章越一愣心道,我這不就是辭疏么?我此疏重點不在于此,而是辭啊……
卻見劉直講又讀了一遍嘆道:“子曰,君子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三郎,你著實令我刮目相看啊!經歷如此艱辛,仍能從閩中至太學求學,一路走來……難怪在你身上我總看見那份勃勃之生氣。”
章越一愣即道:“此言不敢當,當年之經歷……學生當時也并覺得多苦,寒微之時,學生遇到了師長們與師兄們對我都極好,再說如此日子不到一年罷了,入了縣學就好了。”
章越想著過去的經歷,確實雖說苦過,累過,但也是自己最懷念的日子,故而真正艱難倒也談不上。只是是這樣一段難忘的日子,值得自己銘記下來。
就好像當初讀到《老山界》這篇文章一樣。
想到這里章越笑道:“不過直講,至至今日學生仍是相信一句話,艱難困苦,玉汝于成!”
“艱難困苦,玉汝于成,此話我真是第一次聽說,”劉直講欣然道:“吾聞此甚慰也,你回去吧,我替你直呈天子就是。”
章越躬身稱謝。
劉直講看著章越離去的背影道了句:“這也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說到這里,劉直講讀手中之文不由再三道好文。
劉直講略想了想,于是立即拿著章越這份原稿直派人遞送至他仕途上的恩人,舉他為國子監直講的韓琦。
韓琦正在府上與兩位同僚喝茶,一名是翰林學士王珪,另一名則是樞密使曾公亮兒子曾孝寬。
宋朝是兩府三司制。
行政歸中書省,軍政歸樞密省,財政歸于三司,互不統屬,相互制約。
三司長官被稱為計相,至于樞密長官則稱樞相。
劉直講給韓琦遞上文章時,韓琦看了章越的名字后將文章迅速看了一遍,不動聲色地遞給王珪道:“好文章當然要由翰林學士來點校。”
王珪接來文章來先掃了一眼心道,不過文章作得如何,就是這字也是當世一流,可再三品味了。
但他不明白此人與韓琦關系如何,不好貿然在他面前褒貶。
于是王珪繼續讀了下去,但見神情變得有些微妙。
“禹玉,以為如何?”
韓琦說話的氣勢很足,王珪放下文章恭敬地道:“讀此文時,我不由想起了當初舒州讀書時之事。那年舒州天極冷,入冬時炭火柴薪不夠取暖,還要給下人做飯。”
“為了省炭火,我對每日用了多少炭火柴薪是錙銖必較。那時我常在爐子旁再放一壺子燒熱水,每當水燒熱了,我即喝干隨即再添,如此方挨過了那年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