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試沒有規定結束的時間,但有一條不給燭。
此刻離天暗還有一些功夫,章越交卷離開,他不算早走的也不算晚走的,已有不少考生出了龍門。
雪又落了下來,章越走出龍門外時,卻見外頭站了無數人。
等他一出現,立即有十幾人上前辨認然后問道:“我家相公在否?”
“可見的我家三郎君?”
章越熟練地往后指了指才擺脫了逼問,然后長長舒了口氣,此刻就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抽空了一般。
此番親自走一遭,他方才體會何為‘褒衣博帶滿塵埃,獨自都堂納卷回。蓬巷幾時聞吉語,棘籬何日免重來。’。
這是第一場啊。
眼前不少人在此翹首期盼著,也有人正與家人敘話。
一個人正興高采烈地對父母道:“爹娘,我在幃幕間正一頭苦惱,不知如何下筆時,突見庭中有人言語道了數句,我低頭一看正合賦下之意,故我提筆以此落句。”
他身旁的夫婦都是喜至流淚道:“這是天意啊,是天要我兒此番高中啊!”
章越聞言不由好笑,每次考完都能增加不少科場奇聞。
“三叔,三叔!”
章越一轉眼看見原來是章丘朝自己打招呼。
章越笑了笑走上前去道:“不是說了別來,這貢院走幾步路就到太學了。”
這時候數人來到章越面前拱手道:“這位是度之吧,今日我等因風雪延誤了考期,多虧你在監門官面前仗義直言,否則數載光陰毀于一旦了。不知可否賞光請你喝杯水酒,略表心意。”
章越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一旁章丘看著章越得如此多人敬仰不由佩服,等章越推了他們以后,章丘問道:“三叔,你為何不接受邀請,與他們坐下相談,他日也有相互用得著的地方。”
章越看了章丘點了點頭道:“你能這么想著實長進了,不過……不過三叔著實累了,沒功夫應酬。”
章丘失笑道:“是啊,三叔,我給你提考箱。”
章越此刻一臉疲倦之色恨不得馬上栽倒在床上,他將考箱遞給章丘,章丘在旁問道:“三叔,這貢院是如何樣子……”
章越隨意聊了幾句,忽停下腳步,回望貢院前。
卻見寒風凜冽下,貢院為皚皚白雪覆蓋,雪景之中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這一刻章越突然想起自己寒窗經歷,不由吟道:“懶作住山人,貧家日賃身。書多筆漸重,睡少枕長新。”
“野客狂無過,詩仙瘦始真。秋風千里去,誰與我相親。”
寒窗中的孤獨寂寞,又有誰能解我。
“三叔?”章丘道。
“怎么?”
章丘道:“我記得,我在南峰院讀書時,伯益先生曾與言道,讀書吟詩本令人喜悅,陶冶性情之事,但有了科舉之后,如今天下人早已得笙而忘魚了。”
章越問道:“不是得魚而忘笙?”
章丘道:“先生說得正是得笙忘魚。”
章越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