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身體已經死了,死得悄無聲息,冰冷徹骨。
沒有人會聽見,沒有人會在意。
漸漸的,李娑羅平靜下來,開始冷靜面對所有的黑暗。
自己的身體已然死去,但意識還在,也就意味著靈魂還活著。
雖然這理論讓她自己都覺得詭異而不可思議。
但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的靈魂離開這具死去的身體,也許,一切還有轉圜余地。
李娑羅靜靜地感受著棺槨外面傳來的動靜,有幾個人朝著她走過來。
來人腳步偏沉,是男人的腳步,而且應該是幾個高大壯實的男人。
但在這沉重男人腳步聲中,還有一個偏輕快的。
李娑羅猜不出來那個人是誰,她對很熟悉的人,可以通過腳步聲來判斷,但是這個人她絕對沒有見過。
陌生的腳步聲,陌生的男人。
男人似乎給她敬了一個禮,嘴里念著她根本聽不懂的字符,像是某種異術的咒文。
念完咒文后,男人又敬了一個禮。
“再見,萬福齊天的娑羅太后。”
李娑羅愈加迷惑了,因為從來沒有人會喊她娑羅太后。
那個男人手里還拿了東西,在棺槨上窸窸窣窣一頓操作之后,又踏著輕快的步子離開了。
其余幾個高大壯實的男人則把她和棺槨一起抬了起來,朝著一個固定的方向而去。
李娑羅察覺不妙,他們這是想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葬入先皇陵。
李娑羅記得,自己身體死亡的時間應該是夜半子時,現在應該是天微微亮。
李娑羅恨,這個傅相,連她死了都恨不得她的尸體早日入土為安。
如果人真的有來世,她一定要讓他尸骨無存。
她不知道人會不會有來世,只是這一世她卻是真真實實死去了,還是帶著意識的死亡。
這與把她活埋有何區別。
在幾個強壯男人的共同使力推動下,皇陵內室的石門被狠狠地推開,幾個男人抬著她和棺槨往里面走去。
皇陵內室長久未開,不見天日,又因為當初的構造設計是防水防潮,所以整個內室彌漫著干燥煙塵氣。
“真晦氣!”
“走走走,出去了。”
李娑羅的靈魂在這具死去的身體強烈反抗掙扎著,她努力想要掙脫這具身體,但是有一股力量,一直在阻止她。
在進入皇陵內室的一瞬間,李娑羅在之前那股的基礎上,又感覺到了另外一股力量。
看來,這座皇陵當初在設計構造上,可能還存在某種特殊陣法,用來使死者安息的。
如果說之前李娑羅還能冷靜去了解外在的環境,在這一刻,卻只剩下恐懼、害怕與黑暗了。
她的靈魂清晰的意識在一點點變得微弱。
先一股力量在阻止她的靈魂逃離身體,后一股力量則在一點點蠶食她的靈魂意識。
“再見了,我尊貴的太后。”
是傅相的聲音,李娑羅吶喊著,她想大罵狗賊,但她現在根本不可能辦到。
幾個男人去推石門,嘶啞沉悶的石門聲音彌漫在空氣中,很快就緊閉上了,遮擋了所有的陽光。
李娑羅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意識,她回想著這一生的經歷。
七歲的小皇帝寫了第一首詩,特意拿過來給她看,吵著鬧著要她的夸獎與鼓勵;
傅相的大兒子因為賣官鬻爵案跪在她面前求她網開一面,哭得涕泗縱橫給她穿鞋子;
先皇在世時來看她眼神里永遠的疏遠冷漠,就像是看一件華麗的衣服;
嫉妒心滿滿的貴妃欲圖下毒害她,卻被她反手毒死的痛快;
還有慈寧殿外面她親手栽種的一株紅梅,前幾天才開了花,不知道如今是否凋謝。
但無論她如何掙扎,她的意識依舊在一點點地消散著,生命在一點點倒退。
如同花兒含苞,種子重回土壤。
李娑羅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