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身子冷了,那蠱便再也沒用了。
芳塵蠱并非是肉眼可見的蠱蟲,而是一種以蠱蟲尸身研磨制成的粉末,為了防止粉末被風吹散,姜瑗便先將那衣裳的布匹和繡線都在芳塵蠱粉末泡開的水中侵了兩個時辰,這才開始動手縫制。
倒花費了她不少功夫。
不過看高鶴這樣子,她這功夫也沒白費。
高鶴眼中閃過一絲柔色,姜瑗有這一手本事在,在這揚州城里便足以立足了,保不齊等他下回回來,姜瑗便當著能奪了揚州城的織染行業的控制權。
待姜瑗把那碗餐后零嘴吃完,高鶴便同姜瑗道了別,“我此番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你尋常可會念及我三兩分?”
姜瑗耳尖一紅,卻又做出一副鎮定沉穩的模樣來,“督公可當真會說笑,若真要說念及,也只會想著督公那每月都會送來的物品罷了。至于督公,忙著戰場的事,不需得我惦念。”
高鶴抿著唇沒讓自己笑起來,目光在姜瑗那泛著微紅的耳尖和面頰上流連,“那我走了。”
“嗯,一路小心。”姜瑗垂眸應著,只聽見風動的聲音之后,房間里那道黑影便不見了蹤跡。
她抬眸望著窗外,目色帶著兩分呆滯。
直到一陣冷風拂過,讓姜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去見窗戶關上。
也不知什么時辰,昏昏沉沉的睡過去,睡夢中一道玄色的身影逐漸模糊,離她越來越遠,隨后發生了什么她便再也不記得了。
只記得一早醒來,心里那微微泛空的感覺。
上白繡娘的課都稍顯得有兩分走神,惹得白繡娘多望了她好幾眼,要不是白繡娘知道姜瑗這幾日都忙著給喬穎做工,那衣裳她還看過且心覺滿意的話,這會兒都已經批了她好幾句了。
姜瑟覺得奇怪得緊,便將這事兒壓在心間。
高鶴走的時候,姜瑗還在白繡娘處上課,那時辰正之時,一直陰雨的天氣難得給了個臉面,這會兒冒了個太陽出來。
煦暖的陽光灑在人身上,高鶴慣常捏在手上拂塵不知被他收到何處去了,現下腰間配著一把長劍。
他站在那臺上,目色如晦的望著下方密密麻麻的將士,伸手將長劍直指向天幕,“郢朝己亥年秋,蒙軍犯我邊關,殺我同族百姓,占我城疆邊境,其豺狐之心已顯露。郢朝近年未動蒙古半分,還與其通商,友好往來,卻未料它似養鷹飏去,對郢朝……我等乃郢朝威武之士……”
高鶴的聲音并不似那些將軍一般的慷慨激昂,倒顯得沉穩,這一番檄文說完,身后便是雷動鼓聲。
他的長劍往下揮去,宛如一件斬斷了無形無影的困束,馬蹄聲聲嘶鳴陣陣,鼓聲逐漸急切起來。
他帶著人往城外走去,驚得無數觀望的百姓退讓開來,出了城,他略微回頭看了一眼,在那高高的城墻之上,他看見了揚州城眾多官員、他留在此處的侍衛,卻并未看見他想要看的那個人。
他心里低笑了聲,那人現下怕還在那院子里,手拿著繡花針挑著繡線吧。
看來昨日他走那一遭算是白走了,那小沒良心的都不來送他出城。
隨即他收回眼神,斂了神情,沉默的往前走去,他的身后,是緊跟著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整齊站著的士兵,再往后,便是那繁華熱鬧依舊的揚州城。
揚州城外的樹葉颯颯作響,宛若在低吟著送英雄離去的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