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剛剛散盡,大夫人身邊的丫鬟便來傳話,說大小姐今晚會宿在府中,且已經收拾出了一間干整院子。白苓乍一聽聞有些怔愣,隨即醒轉過來,如今可是要喚班楚嫣為二小姐了。
班楚心微一笑說知道了,便讓白苓送了人出去。魏楚清要留宿在這里她是早想到的,畢竟是從那么遠的地界兒來的,總不好連夜再趕回去。可方才那丫鬟說收拾出來的是間院子,而非客房,這可不像是只留宿一晚的模樣。
果不其然,次日晨起,班楚心就在韶年苑的院子里見到了同來請安的魏楚清。
不知是否趕了巧兒,今日來行晨禮的人竟是都來齊了,大夫人領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同來,班楚嫣和同著班楚若一道,出現在了院子里。待林媽媽出來迎了眾人進去,大家依次周周正正向老夫人行禮奉茶,便有小丫鬟上前來給小輩添了椅子。
眾人坐在堂中閑聊著家常,老夫人關切的詢問寧國府的近況,魏楚清都一一恭敬答了。老夫人邊聽邊和藹的點頭,可饒是神情語氣再熱絡不過,望著這個自小便與自家家族離心的孫女,老夫人的眼底還是盤踞著遣散不去的疏離與冷漠。
眾人樂樂融融說談之際,忽聞老夫人輕輕嘆氣一聲,問道:“那個宮女,可處理好了?”
眾人自是知道老夫人說的是昨夜突遭橫禍的莫心,大夫人忙回說都妥當了。不少人聞此都是垂首不語,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今晨由人悄無聲息從后門抬出去的棺槨。
老夫人又是一嘆,道:“畢竟是娘娘從前身邊的人,總不好就應付了事,記得選個好地方下葬。”
大夫人輕聲應了,又道:“那位公公還是一副神志無主的樣子,尋來大夫看過,估計…是治不好了。”
老夫人緩緩閉目,“冤孽。”
在旁的班楚若忍不住嗤笑一聲,“這太監未免針眼那般大的膽子,竟生生嚇瘋了自己,既不敢,又何要下了那死手。”
對面的二夫人悄悄瞪了她一眼,示意班楚若言多必失。但盡管班楚若閉了嘴,此刻大家的心里都是心照不宣的,前段日子,每個靜夜里,都能聽見徐公公歇房里傳出莫心尖利的叫喊,那聲音似乎穿破了寂靜的夜幕,狠狠刺向每個人的耳中。
也有不少丫鬟私下里都在相傳,曾看到莫心偷偷浣洗著徐公公的里衣,并且挽起袖子的手臂上,遍布著深深淺淺的淤青。
再由昨夜那兩名丫鬟發現莫心尸身的場景,以及高公公神情癲狂之際手中緊緊握著的那截斷竹。大家都認定了,必然是莫心不堪受其擺布,掙扎反抗間被徐公公失手錯殺了。
“不管怎樣,昨日是府中吉慶日子,出了這種事總是不吉利的,我已經找了高僧來府作法積福。”大夫人說著,轉頭向下吩咐,“各房各院也都回去管好底下的人,不準胡亂嚼說是非。”
眾人一應答是。老夫人微微閉目,手中捻著佛珠,忽輕聲道:“三丫頭那里,如今可是只有一名丫鬟。”
班楚心微怔,抬首望向坐在上首的老夫人。
見老夫人這么問,大夫人心中不由一跳,輕聲答道:“不錯。”她一面說著,一面輕輕打量著老夫人神色,“其實媳婦早在之前就想給心兒房中再添置幾名丫鬟,可臨上壽宴籌備,昨兒又出了那檔子事,才至耽擱了。”
“那就等下吧,外院下房那里又新來了一批丫鬟吧。”老夫人淡淡道。
眾人聽聞之下不由面色各異,班楚嫣微頷首,嘴角始終掛著稍顯僵硬的笑容。魏楚清緩緩拿起身側茶盞,默不作聲飲下一口。
大夫人抬首看到班楚心要起身行禮道謝,忙道:“新來的粗使丫鬟不熟規矩,干活又毛手毛腳的,心兒恐怕使喚不慣,不如先由外院挑兩名瞧著機靈的,我那里再送去兩名二等丫鬟,如此,心兒用著也好順心些。”
老夫人緩緩睜開雙目,沉默的審視著笑容寬厚的大夫人,末了,淡淡道:“也罷,你就看著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