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去,卻是之前由大夫人院中撥來的青芷。見她眉目低垂,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那小丫鬟不由怔愣一瞬,由著青芷從手中接去了承盤。
眼見青芷捧了盤子轉身,后面有丫鬟忍不住上前悄聲道:“自從三小姐出了事,她倒是愈加乖順了。不過人心隔肚皮,那習月將三小姐和白苓姐姐害成這樣,她兩個是同一個院子出來的,誰知此刻的恭順又是安的什么心。”
“小點聲兒,人還沒走遠呢,聽得見。”聽她說的起勁,那小丫鬟忍不住低聲道。
“還有,什么害不害的。老爺如今安撫了大夫人,軟禁了三小姐,這其中意思你還不明白?那便是老爺相信了習月的指證,你如今這一個害字若讓旁人聽去,豈不是要生出事端。當下局面,還需慎言啊。”
一番話說出,那丫鬟也深明了其中厲害,只縮了縮脖子再不多言了。
......
當夜是青芷輪值送飯。捧著熱騰騰的飯菜,打開銅鎖進來時,班楚心正面朝里臥在軟榻上。室內燭火燃的明亮,依稀有油墨的淡香味自硯臺幽幽飄出,無聲的與那滿室明染的燭光糾纏一起。
“小姐,該用眬食了。”青芷將飯菜輕輕放在桌上,抬頭去瞧榻上的班楚心。
然而對方并沒有動,輕薄的衣裙死氣沉沉的覆在她的身上,恍如此刻靜靜歪在榻上的這個人一般。
“放著吧。”清清淡淡的聲音傳來,青芷知道,三小姐這是沒有胃口。
眼見此刻一旁那中午端來的飯菜就沒怎么動,青芷不由心中一焦,輕聲勸道。
“小姐好歹吃一口,再如何也不能傷了自己身子啊。”
班楚心還是沒有回應,纖細的身子側著,肩膀與臀處的起伏好似連綿不絕的山脈。
青芷在身后靜靜看著,凈透的眸子被四周燭火映出陣陣波動。忽然,她輕聲道:“小姐可是怕青芷在飯菜中做什么手腳?”
那山脈起伏似乎動了動,隨后有輕且冷的聲音幽幽響起,“你會嗎。”
青芷心中一凜,忙壓下雙眸,直直跪了下去。
“我知道小姐是顧忌著我乃大房出身,如今就連同院里的丫鬟們也都明里暗里的擠兌著我。可是奴婢實在冤枉,奴婢并不知習月為何會舉證小姐,也不會伙同她去做下吃里扒外的事。”
她說著,便有些微微哽咽,“奴婢不求登高,只望能周全自身平安無事就好,可是如今卻落得個眾人猜忌疏離的局面。若今日都要這樣過…”青芷眸光一暗,咬了咬牙,“莫不如三小姐直接恩賜了奴婢放身契,也好清了心中疑慮。”
青芷一番話說的急,氣息不由都微微亂了。可抬頭看向那榻上臥著的背影,卻依舊是默然未動的。
青芷不敢再說什么,也不知該說什么,只靜靜跪在地上,看著班楚心足邊一抹裙角緩緩滑落,恍如雪山巔角那一簇被強力震落的雪堆,就這么轟然崩勢了下來。
她的身子隱隱繃緊,便連呼吸也都緩了起來。好似自己就是那即將被雪崩掩埋住的人,一動不敢動。
她只拼這一回,便是日后三小姐依舊不能容她,她也要走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