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冽淡淡一笑,不由搖頭,“你看不透,那是因為只注目于表面。”
“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它無形,無神,無態,卻可勝過任何一種陵勁淬礪的兵器。”
墨色漸深,似乎有皎月清淺的光色照了進來,映著赫連冽的臉龐有些縷不易辨明的幽幽暗影。他靜靜一笑,道:“舌上有龍泉,殺人不見血。你且看吧,這紫禁城中的謠言,可是傳的很快的。”
......
賜婚的旨意一下,宮里并王爺府便抓緊張羅了起來。連帶著哲妃處亦是熱鬧不已,一眾妃嬪紛紛登門告賀,生怕晚了他人一步招至話頭。
內務府行文擇了皇歷,以為辛未月,丁卯日這日極好,乃是爐中火義成日,宜嫁娶,慶賜,覃恩等,作為皇子的親迎日,是再好不過的了。
皇帝成年的皇子們皆未娶正妻,如今赫連睿這還是頭一份,乃是皇家極大的喜事,故而內務府不敢懈怠,承辦細節之處,無不恪盡奢華。
吉時一到,便見赫連睿身著一襲蟒袍喜服,下騎一匹清峻胡馬,出現在了班府門前。他此刻端坐馬背之上,神色空漠而肅然。總不見燕爾新婚該有的喜悅。
有小丫鬟好奇的湊上前來觀看,暗嘆皇家果然好手筆。親迎的隊伍足有上百人,前列儀仗由內務府總管,護軍參領導護,后面隨行抬著全堂嫁妝的內監宮女們。那嫁禮也是頗有分量,足足六十四抬,每一抬皆是異寶奇珍,價值不菲,直由班府門口排出兩三條街去。
有內監將喜轎陳于中堂,引福晉出閣。不多時,便見有隨侍女官伏侍魏楚清走了出來。眼見新娘子出現,原本湊趣兒瞧熱鬧的丫鬟小廝們就更耐不住了,直在主子身后悄悄抬眼瞅著。班楚心房里有名年紀尚小的丫鬟,平日里就喜熱鬧,這會兒子便哄著班楚心要去前瞧瞧。
前面有老夫人,班冠文并大夫人等人迎立,班楚心到底沒有靠近,只是站在人群后靜靜看著隨侍女官引了魏楚清出去。此刻見魏楚清頭頂鳳冠,外著霞帔,迤邐拖地的金繡鴛鴦嫁衣,火紅的炙熱。
魏楚清面相多隨了母親,頗有幾分靈秀,眉眼圓潤,鐘靈毓秀,其實很有姿色。而早起裝飾,由著丫鬟們傅粉施朱,那細膩的脂粉抹在面上撲飾勻凈,必也是極美的。但那眉目如畫的面容,此刻卻由錦蓋牢牢覆著,那四角垂下的穗子隨著魏楚清的腳步尤自晃動,但幅度極小,好似有千斤重量一般,仿佛只有這樣,才蓋的住她心里的哀哀欲絕。
班楚心依稀記起過去讀過的一句詩。那日無眠臥在床,伊人出嫁喜車長。
魏楚清昨夜想來亦是無眠的,只這無眠,卻是半分嫁與蕭郎,鳳凰臺上,長生風月的喜悅也無。
正尤自暗暗想著,忽覺身后處有人身湊上來,班楚心轉首,卻見是三夫人淺笑盈盈走過來。
“今日這么熱鬧,心兒不上前去看看嗎?”
班楚心唇角微微一勾,“大夫人正忙著熙熙融融的做給眾人看呢,我又何必湊上一腳,惹的人嫌呢。”
三夫人淡淡笑之,隨即抬眸望向府門處,語色清冷,幽幽道:“大夫人今日很開心呢。”
班楚心聞言也投去視線,只見大夫人佇立在人群中,眉歡眼笑,真可謂滿面春風。
定定看了良久,只見班楚心微勾了勾唇角,淡淡道:“夫物盛而衰,樂極則悲。只怕很快,我們這位大夫人就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