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館出來,太陽已經西垂,看看就要下山了。告別了盧宗元,陳校輝信步來到了會通橋。
橋頭,一個人立在夕陽里,靜靜看著橋上的人流。看了一會,低下頭,專心地畫著什么。
陳橋輝站在柳樹下,看著這個人,滿眼都是羨慕之色。
橋頭的人是張擇端,這些天每天傍晚,都在會通橋頭看橋上景色,看各色人流。陳校輝偶然發現了他,經常從會通橋走過,看他觀察人流的樣子。
這是畫院的人,一年畫幾幅畫就夠了,可以這樣長時間揣摩。哪里像自己,拿起畫筆,一幅畫頃刻畫就。如果畫得慢了,就可能會餓肚子。
人與人不同,畫畫的更加不同。
陳校輝有一樣天生的本事,照著臨摹,畫得惟妙惟肖。不管對著實物,還是對著舊畫,皆能得其神韻。但一旦自己畫,不是這里比例不對,就是那里的顏色不對。行家一看,就都搖頭。
畫畫不是畫得像就可以了。它包括兩個部分,畫家對世界的認識,表現這種認識的能力。陳校輝缺了一樣,他的畫就少了神韻。每日里只能在市場賣畫,混個溫飽。只能算是畫匠,不是畫家。
看到畫院的人,陳校輝特別羨慕。可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上前搭話。
看了一會,陳校輝嘆了口氣。到橋對岸坐了馬車,回到自己的住處。
這里是洛河北邊的毓材坊,南邊不遠處就是紡織業集中的教業坊、積德坊。由于到廠里打工的人很多,毓材坊是一處河南府安置流動人口的地方。
流動人口聚集,自然是龍蛇混雜,社會關系復雜。有富的,租的單門獨院。有窮的,四五個漢子擠在一間房子里面。街道上各種各樣的流動攤販,叫賣聲此起彼伏。
這里的房屋都歸屬于河南府屬下的店宅務,形制比較統一。都是一、二層小樓,外面一個院子。院子比較大,除了種些花啊草啊,還可以種菜,可以種果樹。不過大小不一。小的就是三間瓦房,外帶一個院子。大的有八間,又分作上下兩層,十六間房。帶上院子,面積非常廣大。
陳校輝屬于小康人家,租了一個三間房的小院子,月租金三貫足。這個價錢是官府的優惠價,如果是外面的市價房屋,就要十貫以上了。
店宅務手中掌握了大片土地,一般是集中蓋房,然后出租。一般是住宅比較便宜,商業店鋪價格不定。
像這一帶的房屋,陳校輝這樣的院子,會三家合租,租金一家一貫。如果是在工廠做工,一般的薪水是一個月三貫足錢,還是比較寬松的。
進了院子,陳校輝快步走回自己臥房,把銀鋌藏起來。五十兩銀鋌,對陳校輝也是一筆巨款了。
藏好了銀鋌,陳校輝到院子里,坐到躺椅上,看著院子發呆。
墻腳的兩棵白玉蘭,滿樹銀花開得正燦爛。白玉蘭旁邊,是兩棵桃樹。滿樹紅花,分外好看。
發了一會呆,看看天色晚了,陳校輝站起身子。懶得再做晚飯,信步出了房門。走不了幾步就是市場所在,燈火通明,各式攤販紛紛叫賣。
在路旁邊,一個賣燒雞的攤子,主人靠在車把上,并不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