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獵記得,前世特別流行什么企業培訓,商業培訓,成功學培訓。一些老師經常講一個段子。一顆螺絲釘要求擰三轉之后回半轉。德國人就會認真擰上三轉回半轉,而中國人呢?三轉回半轉,那就是兩轉半嗎!結果呢?這個時候老師往往神秘兮兮。因為中國文化不行!自認為聰明,實際上都是小聰明!擰兩轉半是不行的!人家教你,你也學不會!
這不扯淡嗎!對于一個工科生,說是擰三轉回半轉,當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知道了,怎么會要求擰兩轉半?這個故事或許有原型,本來說的是中國工程師有一段時間基礎不扎實。到了一些自認為是知識分子的人嘴里,就成了中國文化不行。
這也文化不行,那也文化不行,就你學了兩句洋文的行唄。貫徹到底的買辦思想,成為了這些人自認為高高在上的精神支柱。世間的事情,首先是踏實去做,做了就有收獲。
經常有人說,民國有大師,現在怎么沒有了?民國的大師,是什么樣的大師?民國時期戴上這個名頭的,大部分不是從西方學習一些方法,就是對于中國文化徹底的批判。這些批判,是不是跟宋朝時這些知識分子分析軍事差不多?
有用嗎?當然有用。因為爛到底的時候,就是要首先批判。在批判中,有所揚棄,有所學習,有所繼承。最后達到對這些事情的熟悉,在實踐中找出正確的方法。這樣一步一步走下去,文明才能前進,文化才會發展。批判的目的是學習,是改進,而不是揚棄。
從高高在上,談天談地,到腳踏實地并不容易。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紀,真正做到了的文明,做到了的國家,實際上也屈指可數。大部分國家,精英從小在歐美學習,他們什么不知道?可一回到了自己的國家,便高高在上。這件事情要這樣做,那件事情要那樣做,最后一地雞毛。
王宵獵記得看過一部電影,叫《白老虎》。講的是印度一個農村的低種姓人,被社會毒打,最后殺了主人,搶劫錢財成了成功人氏的故事。故事本身沒有什么,有意思的是這個人的思想。他認為種姓制度是印度落后的根源,還特別拿中國來對比。在中國總理訪問印度的時候,寫一封信,問一問中國是不是有種姓制度。好像問出了這個問題,是特別了不起的事情。
中國早在一兩千年前就沒了種姓制度。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但早就廢除了種姓制度,還有等富貴、均貧賤的提法呢。有用嗎?新中國建立之前,中國發展的還不如印度呢。
印度發展不如中國,是因為種姓制度?以前的南非,還實行種族隔離制度呢。那時的南非,發展得難道差了?只不過成果是白人的,與黑人無關罷了。同樣從殖民地發展起的美國,一樣發展果都是外來移民的,本土人實際上被圈起來,差了多少?
一個文明,從知識分子高高在上,到他們彎下腰來,深入到社會的方方面面,是一個飛躍。民國的大師們高高在上,高談闊論;民國的將軍們揮斥方遒,意氣風發。但社會底層民不聊生,軍隊只要是跟外國打,都是一觸即潰。有用嗎?
人類社會總是要從聽到些名字、概念、理論、主義等等,就覺得醍醐灌頂,到真真正正認識到自身的落后,一步一步去學習、改進,需要時間的,需要成長的。不只是社會如此,人也如此。
王宵獵記得自己小時候,聽到那些編出來的故事,那些新穎的名詞,也會覺得如茅塞頓開。聽到人家說德國人嚴謹,日本人精細,也會覺得他們好厲害,中國人不行。再長大一些,還會聽到美國人善于創新,法國人浪漫,諸如此類。凡是發達國家,都有一個批判中國文化的特點。等到再長大一點,慢慢發現這些說法,無非是茶余飯后的閑扯,當真可就有問題了。
當自己落后的時候,需要覺醒的時候,需要聽到這些故事。不在于這些故事正確,在于讓自己認識到自己的落后。不在于這些特點真實,在于這些特點自己可以去學習。自己落后,沒有辦法的事。
當意識到了自己落后,思想上真正改造過來,這些說法就不需要了。再這樣說,就只能成為人們嘲笑的對象。這些或許不是子虛烏有的東西,或許有些根據,但也真說不上是文化。
魯迅《狂人日記》有一句話:“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四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這句話非常有名,是魯迅對封建禮教的深刻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