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求道呆呆地看著王宵獵,過了好一會,才道:“觀察所講的,恕在下愚鈍,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什么意思。世間事自然有度,不能過界,但有度無界是什么意思?”
王宵獵一時之間也愣在那里。沉默了一會,才道:“有度無界意思就是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度,但卻無界。離得遠了,我們可以分清,這是什么,那是什么。比如漢水這邊是襄陽,那邊是樊城。分為襄陽和樊城便是有度。但離得近了,要分出襄陽和樊城的界限來,除非中間一條漢水不屬于襄陽,也不屬于攀城才可以。兩城要平分漢水,中間的界限就找不到了。”
陳求道苦笑,不知王宵獵在說什么。
一時之間,王宵獵也找不到合適的話語說服陳求道。
有度無界,是一個哲學概念。王宵獵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有了這個概念,應該是在前世形成的印象。這個印象很深刻,不知不覺就貫穿了自己的思想。
為什么有度無界?用古典的話講,就是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用通俗的話講,就是世界本來如此。不管人在還是不在,世界都是如此。不管人認識還是不認識,世界還是如此。對世界的認識,各種概念定義,各種關系,都是人規定的,而不是世界本來就有的。人的規定,并不能真正完整地描述世界,有自己的適應范圍。超過了適應的范圍,規定就無效了。
人對世界的認識,總是起各種名字,各種定義,再推導出來各種各樣的關系。這其中,定義是認識論中的重中之重。比如許多理論,都會定義人類。定義了人類,再根據各種認識來定義人類社會。作為人類,人應該清楚地認識自己。但看各種理論,就會發現人的定義復雜無比,直至毫無意義。
通常的看法,人與動物的區別,是人能制造和使用工具。但后來觀察得多了,卻發現許多動物也會制造和使用工具。于是有人去細分,怎樣使用工具才是人。然后又發現超出了這定義的動物。
不但人類社會如此,人類對自然的認識也如此。不說古老的各種學說,就是到了牛頓時代,由于發現了牛頓定律,人類也覺得認識了宇宙。覺得只要測出質量和速度,就完全認識了宇宙。然后又出現了愛因斯坦,有了相對論。覺得相對論描述清楚了宇宙,又出現了量子力學。
從哲學上,承認人類的認識是有限的,人的認識并不能完整地描述現實,就知道必然有度無界。也就知道了,兩分法是不正確的,中間必有過渡地帶。
基于這樣的認識,王宵獵認為,一個政權內部,官和吏分開自然而然。衙門里不能全部是官,也不能全部是吏。官和吏不分,會引起政權混亂。
對于政權來說,從統治的角度,可以認為朝廷派出去的是官,當地招募的是吏。但從老百姓的角度出發,這樣的分法沒有意義,他們不知道哪些事情官管,哪些事情吏管。一旦官員能力不夠,就會被吏所欺,甚至權力落到吏的手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