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葉所在的國道位置,邊上塊狀連綿的稻田,地勢平坦,視野開闊。
行經的車輛遠遠就能看到路邊立一個“熱開水”的牌子下,站著一**歲的小孩拎著兩個暖水瓶,其他的先不說,至少大白天的安全不用擔心。
這樣開闊的視野,真有人攔車,至少也來得及回到車里離開。
經過的司機謹慎的也根本不會停,有注意到陸葉立著牌子的,也怕熱開水不干凈,甚至看到陸葉一個小孩子站在路邊,還有擔心他在熱水里下藥的。
龍蛇混雜的年代,什么都說不好。
陸葉對此也不在意,萬事開頭難,是正常情況,他就當做篩選客戶了。
他站的這個位置不賴,后面過幾年,這國道兩邊,有聰明的打通了關系,先是承包了地,后來搭了棚,弄了幾個加水點和小炒店,再后面又趁著農村宅基地要求還沒那么嚴苛,蓋起了一堆的房子。
有多掙錢陸葉不太確定,但這邊能起得來,自然是有原因的。
陸葉給人水杯里加一次熱水,收兩毛錢,這個價格以現在的物價來說,其實不低。
但既然車都停下來,這些貨車師傅總會問問看,有個拿大水杯的貨車司機,倒了一大杯水后,出手也大方,直接給了一塊。
從這里也看得出,九十年代的貨車司機是真辛苦,風險也高,但確實也是真掙錢。
將那塊寫著“熱開水”的木板推倒,在田間,陸葉用了點干稻草遮擋下,又走到暖水瓶旁邊的一簇稻草堆里,摸出了幾張紙幣。
兩張黃土色的“壹角”的紙幣,一張綠色的“貳角”紙幣,一張紫色的“伍角”,還有一張女性少民同胞頭像的紅色“壹元”。
“兩升多的熱水,賣了一塊九,很可以了。”
捻著手里的紙幣,陸葉舔了舔略有干裂的嘴唇,微黑的臉蛋上露出了笑容。
一暖水壺的水差不多也就兩升多還不到三升,真正也就賣了四個人,但收入就有一塊九,這已經是很出乎陸葉的預料。
他原本設想能賣個一塊錢就不錯了,甚至還想過路過的司機根本不給錢,結果比預期幾乎要翻倍。
一塊九,這在后世買瓶可樂都不夠,可在如今這個年代,購買力還是相當可觀的。
南方的大米可以買好幾斤,北方的饅頭也足夠買一二十個了。
在剛過去的92年全國農民人均所得收入也就八百多塊,一些區域人均更是低到只有三四百塊。
這還是人均,在這種大殺器面前數據還算好看,真放到具體的一些地方和家庭里,更是凄慘。
陸葉估計他家一年的收入,父母加起來可能也就千把塊,還不一定有。
吃的自家可以解決大部分,有大米有蔬菜,可油鹽醬醋加點葷腥,人情往來,還有其他方方面面的開支一算,一年到頭緊巴巴的依舊剩不下幾個錢。
負債是常態,進城打工讓子女成為留守兒童也是常態,要不到了九九年,隔壁贛省豐城還鬧了好大一場事件。
農民的苦,說不完。
“回家回家。”
陸葉從重生后掙到了第一筆資金的興奮和感嘆中抽離了出來,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是傍晚了,西面的火燒云紅艷艷一片,斜陽照在身上,燦爛溫暖。
他拎起空的暖水瓶,心中莫名開闊,用童音唱了幾句怪調。
“……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