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簾一掀,一人走了進來。
“末將方淮,參見都統大人。”
華瀾庭此時已藏身到帳角暗處。
岳嘉手扶桌案,緊緊盯著來人喝道:“方淮,你好大的膽子,如此大事,不是我臨時起意親至,你還要瞞我到何時?”
方淮施禮后起身,他和岳嘉也是極熟的,苦笑著斟酌說道:“末將不敢,一切都是侯爺的吩咐。”
岳嘉全身微微顫抖,深吸一口氣,又問:“這么說,傳聞是真的?你回來作甚?”
方淮是清遠侯親衛心腹,是極少數知道兵變內情的人,也知道岳嘉尚不知情,但他為人謹慎又精明圓滑,心里吃驚岳嘉的不期而至,現下節外生枝,他不敢妄自揣度攙和父子倆的事情,看來部隊他馬上是帶不走了,于是咬牙模棱兩可地回道:
“小侯爺恕罪,末將未得軍令,不敢亂說。侯爺知道您來必然歡喜,待末將即刻回稟,一切等侯爺吩咐,或者您和末將一起進城,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方淮雖未明說,岳嘉這時怎么會不明白。他心頭氣苦,一口血就要涌上喉頭,被他強行壓下,裝作若無無事地說:
“好,很好。老方,我不為難你,你馬上回去稟明父帥,就說半個時辰后,我要在城南永定門城樓上和他老人家見面,把事情分說明白。”
方淮離去后,岳嘉和華瀾庭對視無言,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奈、沉重和痛苦,還有茫然。
華瀾庭當然比岳嘉更快地恢復過來,他給岳嘉輸過一道真氣,幫他穩定氣血波動后,輕聲說道:“我陪你去,父子三人把事情說開,一起想辦法解決。”
“怕就怕達不成共識的話,老爹是不會把咱們怎么樣了,但老頭子很可能會扣留你,可咱們又能把他怎么樣?”
岳嘉輕咳兩聲,面無表情地說:“見總是要見的,不然不管是順從還是對抗,你我都不會心安。唉,其實只怕再怎么樣,今后都不會再有心安的日子了……但我們總要問個為什么,不是嗎?”
“其實,知子莫若父,知父莫如子。我雖然不明白父親為什么選擇這條不歸路,但他一直不告訴你我,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些他的想法。”
“至于應對之策,先談開吧。如果說不通,要不他老人家擒住我倆,我們認命。要不我倆制住父親,然后起兵平叛救駕,力求將功補過。此為上策。”
“以方淮出城之舉來看,圣上應該還未落入叛軍手中,事情還沒發展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或者,我們各自脫身,大家各憑本事。要不父親在我們破城前攻陷皇宮,要不我們擊敗叛軍救下圣上。這是中策。”
“所以我選擇約在城門樓,如果進城,更加難以脫身。現在時間寶貴,父親應不會在地點上糾纏。”
華瀾庭說:“其實見面很冒險,你這上中兩策的前半部分,很大程度上還是要靠個人武力。既然如此,不如我偷進城去生擒父親,問題就好解決了。”
岳嘉說:“父親身邊高手死士很多,還配備了各種暗器和先進火器,你是不知道火器的厲害,我不想你有什么閃失。只有調虎離山,我們三人密談,別人不知你武功大進,這樣才有機會。”
華瀾庭沒言聲,心里做好了生擒岳業震攝叛軍的準備。
他隨后又問:“有了上策中策,下策是什么?”
岳嘉揺搖頭:“這種局面,哪里還有什么下策,是我們能下手弒父,還是父親會殺了我們?都沒可能的。”
華瀾庭默然。
岳嘉說:“你先休息準備,我需要馬上整肅部隊,對可能知情的父親的親信異己進行清查隔離,解除他們的疑慮,鼓舞士氣,安定軍心,確保這些人令行禁止,在我們回來后能隨時能投入戰斗。”
夜色全黑之前,清遠侯親衛把五城兵馬司轄下永定門城樓步軍統領的公事簽押房里里外外清查了數遍。
就在他們撤出到外圍布防時,一道黑影避過眾人耳目,輕巧地蜷進房外檐角暗影內,寂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