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女孩的身心早已瀕臨極限,整個人都覺得不堪重負,但還是機械性地做出了回應:她勉強支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將東西準備好后,步履蹣跚地前往那個房間。
推開臥室的房門,里面同樣沒有開燈,空氣里氤氳著濃烈的藥味,沉浸在黑暗中的大床簡直像是怪物的巢穴,而躺在床上的女人亦早已不復記憶中溫柔的樣貌,更像是一頭盤踞在黑暗中的妖怪。
不過,這般景象看久了,便也習慣了。
她和往常一樣,將藥壓碎倒入水中,準備把杯子放到母親的嘴邊。
只是相比起平時,她的身體分明更虛弱了,所以舉著玻璃杯的手也跟著顫顫巍巍。
當杯子靠近枕頭的時候,從被窩里突然探出一只干瘦的胳膊來,她躲閃不及,手中的杯子被打掉,落到地上摔成碎片,里面的水濺了一地。
小女孩站在原地,沉默半響后,這才聲音沙啞地說道:
“媽媽……你先等等。我馬上就來打掃……再拿杯新的上來。”
因為腦袋發燒的緣故,她連說話都顯得顛三倒四。小清月轉過身,想要朝著門的方向走去。
她本來應該提起腳去躲開地上的碎片,結果卻忽略了這件事。
劇烈的痛楚從腳底傳來,踉蹌的步伐踩在水花上,女孩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跌倒。
……
回過神來后,竺清月努力從地板上爬起來。她倚靠著背后的床板,靜靜地坐在那里。
然后,她突然間就不愿意再站起來了。
好累啊……
真的好累。
她想。
已經不想再動了。
與這種仿佛要窒息的疲憊感相比,摔了一跤的痛楚、腳掌底被玻璃碎片劃破流血的痛楚,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她甚至覺得能這樣一直躺下去就好了。不用辛苦,不用勞累,這不是很好嗎?
為什么自己要那么辛苦呢?
別的孩子能在家人的愛護下,不知世事地安心長大,唯獨她需要拼命掙扎,這又是為什么?
雖然小清月的個性早熟,但有些事情她果然還是想不明白。
堅持不下去很正常,會崩潰也正常,哪怕是性格堅強成熟的成年人,人生中也會遇見受不了挫折和打擊而一蹶不振的時刻。但這些事情——這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人告訴過她該如何去思考和面對,更不會有人去幫她。
要怎樣做才能一個人肩負起家庭的責任?要怎樣才能堅強坦然地去面對人生中遇見的那些不公平?要付出什么樣的努力,才能有從殘酷的困境中爬起來的那一天?
她只是個小孩,不可能去思考這些過于復雜的話題;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至少有那么一瞬間,她聯想到了死亡。
盡管對于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來說,這是個過于陌生和神秘莫測的話題,但竺清月不同,她是早早便接觸到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