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倆一起到別的城市,在那邊找到落腳點后,我再幫你準備和收拾住處,等你安定下來了,我們會定期來看你。”
“生活費不是問題,但要辦轉學手續可能會比較麻煩。不過以你在市里幾次統考的排名,只要把過往的成績拿過去,學校那邊應該不會拒絕你。最好是能在近期辦完,還能趕上同一屆高考。”
“家長方面,要是拜托阿姨不方便的話,得找其他人來……嗯,總會有辦法的。
“然后,等高中畢業了,我們就又能在一起了。放心,不到一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清月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輕的“嗯”,作為回應。
……
有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回蕩在耳畔的唯有引擎的轟鳴與風雨交加的凄厲怒號。
摩托車從清江苑所在的偏遠位置,朝著城中心的方向奔馳。
街道兩旁燈紅酒綠的室內燈光,霓虹燈泡,商店招牌,路燈柱投落下來的昏黃光芒……城市街頭閃耀的無數光芒,在水霧朦朧中拖曳出一道又一道狹長模糊的光,被迅速拋向視野后方。
斑斕繽紛的色彩,就像是擠到水彩盤上的顏料,逐漸溶解與交融在一起。
徐向陽有著和他年齡不相符的熟稔駕駛技巧。黑色的鋼鐵坐騎在人與人、車與車匯聚成的河流里靈活穿梭,彩虹似的光帶就在道路兩側搖擺晃動,像纏繞在行道木與紅綠燈之間的彩帶。
等他們駛離鬧市區、跑上公路時,徐向陽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出那個埋在心里的問題,打破了這對情侶間持續大半個小時的沉默。
“你說要逃,究竟是要從誰那里逃走?總不會只是想要換個地方住吧?”
“單純就是想要離開故鄉,去別的城市過上以前從未感受過的新生活,這樣不行嗎?”
“我覺得活在哪里都一樣啦。而且,你要是真這樣想,就不會用‘逃’這種說法了。”
他想下意識想要摸摸自己的腦門,結果摸到的卻只是頭盔。
“難不成是很厲害的邪靈嗎?你要是和星潔聯手的話,還有什么怪物搞不定?”
“對方不是那種用暴力的方法解決的對手。”
“它跑得很快?還是說很纏人?”
“……是啊,很纏人。”女孩將臉頰緊緊貼著男孩的背,“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沒辦法徹底甩開。以至于我漸漸認識到,只有離開這座城市,才有機會徹徹底底地割舍它。”
話頭停頓片刻后,竺清月又說道。
“因為我是個膽小鬼,特別是和你與星潔比起來的話。”
“為什么這樣說?”
“你想啊,星潔遇見不爽的事情的時候,起碼想要對抗,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全都毀掉……而我卻只是想著逃跑。”
“我倒是覺得你們倆半斤八兩。”
徐向陽抱怨了一句。這時他突然回想起來,清月曾經對他和星潔講述過的那個鬼故事:
在她還很小的時候,某一天聽見門外有人呼喚她的名字——反反復復、堅持不懈地呼喊。直到過去很久,等她鼓起勇氣走出房間的時候,卻發現外面空無一人。
如果在班長大人的身邊真的存在某種威脅的話,是否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盯上她了呢?
但如果是這樣,清月只要離開那個家就好了呀。就像星潔那樣甩掉煩惱,沒必要非得離開錦江市吧?
“不能通過戰斗解決”的意思,是不是對方偷偷潛伏起來了?
還是說,那并不是實際存在的怪物,而是某種更加抽象的存在?
竺清月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
“覺得無法理解嗎?”
“嗯。”
“沒關系,我本來就不打算瞞著你。等到了地方,我就告訴你。”
“好。”
徐向陽不再思考,握住把手加大馬力,駛上被黑暗中的水汽淹沒的高架橋,摩托車高聲轟鳴,一頭扎入逐漸拉攏的巨大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