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時代就變了,師兄弟散落人間各處,當上了各種企業家、藝術家、經濟學家,在天下權柄交替的瞬間轉換著身份,一個個都成了生活無聊且枯燥的有錢人。
只有南老爺子初心不改,但他肆意妄為不可一世的過去終究過去了,如今只能屈身小巷陋室當一個生活家,狠狠捻著陀螺讓它轉起來,等著師父說的責任,還有那個配得上熊耳山的對手出現,一等就是百年。
可就在剛才,屋子里突然有幾聲響動。南老爺子找了半天,響聲來自電視柜下面那個很久沒有打開過的抽屜,放在電視遙控器旁邊的鐵陀螺自己抖了兩下……
南老爺子把這丑陋的鐵陀螺拿出來,使勁攥在手心兒里,用掌心摩擦著,仿佛抓住的是逆流的時光。等了快一輩子,這陀螺終于有了動靜,可人卻老了,他突然感慨:“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不須長富貴,安樂是神仙。”這時候窗外卻有人對出了下半句,“老賤賤趕緊給我開門。”是黨哥舉著一瓶二鍋頭,正在窗戶外面咧著嘴樂。
“你小子今天怎么來了?”南老爺子說著,打開了這間屋的后門——正門連著過道,過去就是副食店的門面,后門是以前江曉俞練功那個小院,跟外面的胡同并不連著。
“我今天……覺得有點心慌。”黨哥進屋就坐在那張包漿圓潤的八仙桌邊上,放下酒瓶,輕車熟路的從托盤里翻出兩只酒杯,“我怕你老賤賤自己在屋里背過去,過來看看你,要是還能張嘴咱就喝兩杯。”黨哥拿起杯子使勁吹了兩下,果然有些浮土被吹起來,一抬手把酒倒滿了。
“你放心,我不能走你前頭。”南老爺子假裝沒看見黨哥舉起的酒杯,就是不跟他碰,自己揚脖先干了。“我現在有個徒弟,我得看著他長本事,有朝一日勇冠天下,那我才能踏實閉眼。不像你,孤家寡人一個,沒牽沒掛的,想走隨時就走了。”他越說越得意,還有點藏不住的喜上眉梢。
“哼……”黨哥相當不服氣,看著墻頭蓬草卻也是無話可說,他也把杯子里的酒干了,“算了,你比我手快。可那也是我讓著你,你比我老,我這是尊老愛幼。”
“誒~”南老爺子更得意了,“我是比你老,我現在還長你一輩兒。那孩子他管我叫師父,他管你叫哥,你明白么?”
“……”黨哥皺著眉頭,只給自己倒了酒,“你那叫耍詐,當初咱們幾個怎么說的你還記得么?一個頭磕到地上說從此不問江湖事,恩怨情仇再不沾身,沒想到你還偷偷惦記著師門,還去那上面收徒弟。”
“江湖是江湖,師門是師門。”南老爺子朝天一抱拳,“我師父他老人家親手把熊耳山交到我手里,我就得給傳下去,不能在我這兒斷了。”
“行了,說正事吧。”黨哥又給南老爺子把酒滿上,瞬間嚴肅了起來,“就剛才,你覺出哪兒不對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