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他倒是沒有輕舉妄動,因為這事不是他來主導得,上回他敢動萬歷的買賣,那是因為他有信心做到滴水不漏,絕不會查到他頭上來,這回他擔心這會不會是萬歷與郭淡設下得套,那些言官鉆進去可沒有關系,反正他們一直以來就是喜歡跟皇帝對著干。
但是他不能跟皇帝對著干,萬一他跳進去,給萬歷揪住,那他可就完了。
只能說他想多了,萬歷的病是裝的,但是愁可不是裝的。
這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啊。
故此他就吩咐下去,讓他們自個先談著,最后他再來定奪。
就是讓郭淡先跟他們耗著,自己把最后一道關。
如果他一開始就參與進去,他反而不太好說話,就好像上回那樣,有些事他是不好開口的,他畢竟是皇帝,要顧及很多方面,這金口一開,就很難有挽回的余地,他只能裝病。
官僚們也知道萬歷的用意,但是這回他們是信心滿滿,你們是躲不掉的。
而姜應鱗憑借著擊敗帝商組合,同時提出非常多的建議,自然而然也就成為此事的主導者,他們很快就擬寫出一份承包契約來,然后送去閣部。
這么大的事必須得通過閣部。
“各位怎么看?”
申時行不露聲色得向其他閣臣問道。
王錫爵似笑非笑道:“這可真是遠比我預計的要更加合情合理啊。”
說到“合情合理”時,他語氣有所變化,顯然他已經明白姜應鱗是在打什么主意。
他們這些老司機一看就明白。
王家屏就非常直接道:“這看著的確是合情合理,但是...但是這么一來,郭淡是不可能完成的,可見他們志不在解決那三府的問題。”
言下之意,他們是成心要整郭淡。
許國道:“他們自然不會那么好心,真的將那三府承包給郭淡,這都是意料中的事。”
余有丁苦笑道:“但是話說回來,他們這份契約設計的也是非常巧妙,饒是我們也不便多說什么。”
王家屏點了點頭。
若從大局考慮,這確實無可厚非,雖說對郭淡是不公平的,但這話說回來,什么時候對商人公平過?
要真公平的話,就不會有這事。
申時行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讓他們去跟郭淡談吧。”
在閣部通過之后,宋景升就立刻將郭淡叫到戶部來商談。
他們也是嚴正以待,姜應鱗、黃大效、李治他們都參與了,戶部官員也都恨郭淡。
郭淡一看這條件,頓時叫苦不迭,這些條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直以為,對方一定會在錢方面跟他們較勁,但是那些條件壓根就不涉及到錢,而且非常合理,反正以前給多少,你也給多少,咱們也不為難你。
他們還是在談制度。
確保農為本,商為末的思想,確保士農工商的階級觀念,也就是說,如果郭淡承包下來,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勸農桑。
這可真是要了親命。
因為這恰恰是郭淡最不擅長得。
看完之后,郭淡都笑了,目光一掃,諷刺道:“各位大人為了我郭淡,可真是撒費苦心啊。”
宋景升哼道:“這都是托你的福,要是沒有你,我們哪里犯得著花這心思,真當我們都沒有事做嗎?”
言下之意,就是你丫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郭淡好氣又好笑道:“但這些條件未免太強人所難了,我是一個商人,只會做買賣,你們這也不準,那也不準,那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姜應鱗道:“我們就是防止你們商人破壞國家制度,自古以來都是農為本,商為末,而你在衛輝府卻是本末倒置,這農民都跑去為商人做事了,你知道這會帶來怎樣的后果嗎?
不過衛輝府是事出有因,我們也不怪你,我們也不會更改那份契約的,你憑本事賺得,都是屬于你的,但是你必須要消除衛輝府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如果能夠確保衛輝府周邊地區都不受影響,自然也不會影響到更多的州府。”
郭淡道:“但是姜給事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個商人,要是什么都不能改的話,那些書生、士紳都不聽我的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