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沒有魄力說廢長立幼,雖然他有這么個想法。
說出這句話,究竟會有什么后果?
他不敢想象。
因為他知道,朝中大臣多半都是反對的,邊疆大吏,地方官員,也多半是反對的。
一旦開始,他要平息這場風波,可能是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如果立儲這么簡單,就是皇帝一句話的事,哪還會有那么多事,不管立誰,你都得服眾,要么你服眾,要么太子服眾。
郭淡也是為萬歷感到著急,萬歷要不把節奏搶過來,他就無用武之地啊!
這里連他說話的份都沒有。
萬歷突然閉目暗自一嘆,旋即睜開眼來道:“朕之前就已經說了,朕如今只想勵精圖治,留下一個盛世給子孫后代,立儲一事容后再議。”
王家屏立刻拱手道:“陛下若想勵精圖治,臣愿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但是這儲君是需要從小培養,這天下間也只有陛下您知道要成為一位君主,是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陛下也不希望自己留下得的世,敗在后世子孫手里吧。”
不少大臣紛紛點頭,包括方逢時等人,望著王家屏得目光都帶著崇拜。
這話說得是無懈可擊啊!
萬歷知道那民主玩不下去了,對方都不跟他玩,這白花花的銀子就這么溜走了,但是他現在也顧不得此事,畢竟立儲一事才是他的核心利益,關鍵話以至此,不繼續下去也是不行。
他非常干脆道:“卿家言之有理,若想成為合格君主,那是非常不易,朕是深知其苦,皇長子究竟能否成為一位合格的儲君,也猶未可知啊!”
此話一出,群臣震驚。
立賢還是立長。
一旦說立賢,那么萬歷就有廢長立幼的基礎。
王家屏豈會讓萬歷得逞,道:“陛下,關于立長還是立賢,此事早有定論,長幼之序,是無可爭議的,但賢能與否,是人云亦云,難以判斷,這必然會引起紛爭,故而一直以來,都是以長幼為準。另外,微臣相信,只要從小悉心培養,皇長子必然會成為一名合格的儲君,畢竟皇長子身上可是流淌著是皇上的血脈。”
郭淡終于知道,為什么歷史上最終萬歷會敗北,面對這么一群怪物,這確實是很難取勝。
萬歷總不能說自己的血脈會是個弱智吧。
萬歷心中一聲長嘆,知道今日敗局已定,唯一一個合理的借口,都被王家屏給堵上了,點點頭道:“好吧,從即日起,朕決定給予皇長子儲君教育,待皇長子學業有成,再立其為儲君。”
既然認慫了,那就必須付出代價。
楊銘深忙道:“陛下,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萬歷一拍桌子,怒斥道:“究竟立儲一事,是不是朕說了算?”
“陛下還請息怒。”
申時行趕忙道:“就依陛下之言,先給予皇長子皇儲教育。”
萬歷怒色稍斂,又看向王家屏,道:“王卿家可愿教導皇長子?”
王家屏趕忙行大禮道:“蒙陛下恩寵,臣絕不辜負圣恩。”
不少大臣立刻高呼:“陛下圣明”。
這真要知足。
因為委任閣臣為皇長子老師,這是一個非常明確的信號,要不是太子,可是不能與朝中權臣有聯系,更何況王家屏是閣臣,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讓申時行為師,如果是首輔為師,那就更加明確。
“拜師之禮,回宮再行,今日宴會就到此為止吧。”
萬歷言罷,起身便走。
“臣恭送陛下。”
群臣起身行禮,可一看桌上,盤子兀自雪白光亮。
這是哪門子宴會?
又瞟向郭淡,發現郭淡跟著萬歷走了。
還想吃?
滾你嗎的。
不過他們也沒有心思吃。
待萬歷走后,不少大臣癱倒在椅子上,方才那一刻鐘可真是要命的一刻鐘,這天威難測,要是萬歷稍稍一硬,那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好在萬歷軟了,他們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