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醫想起這茬就是一陣陣地心堵。
那七娘子腦袋跟臉都摔壞六年多了,這會才想到要瞧病,早都干嘛去了?這像是寵貴益隆的大齊后族能干出來的事嗎?
剮肉去疤?
那可是禁術,世上又有幾個人能生生忍受割皮剜肉之痛!
當年他用盡法兒想學都沒成……
哼,師父啊你也夠偏心的了。
還有這長樂馮氏,人家哄你一句“病由心起”,你就當金口玉言,什么都不用做了?
不是說馮家的女兒都是頂頂金貴嗎,難道都因為已經摔殘了,就破罐破摔?
哼哼,說白一點不就是再也嫁不好了,棄之無用而已。
好個權傾朝野的長樂馮氏,任憑你再寵貴益隆,也敵不住八卦之心熊熊燃燒的大齊子民的悠悠眾口!
王廉成胸口起伏著,越想越來勁。
走在清晨喧鬧的大街上,如入無人之境,連平日里幾個相熟的朝官向他頻頻招手都視而不見。
只可惜,他沒能如愿。
王御醫所想的大齊子民熊熊烈火般的八卦之心,沒有因為馮七娘子的病而燒到馮家。卻因為另一件事情讓人人艷羨的“寵貴益隆”,到人人同情的可憐娘家人。
被王御醫診斷成不治之癥的渾身罩著白紗的“馮七娘子”,此時正百無聊賴的坐在臺階上,托著腮幫望著行色匆匆的少年郞。
少年英姿挺拔,腳步停在臺階下抬頭凝望,眼中滿滿的戒備,極力的壓低聲音問:“阿兕呢?”
烏溜溜的眼眸眨巴眨巴的瞅著他,懶懶道:“小五,你真是一點也不好玩。”
聲音、身量、容貌,連著臉頰上那條猙獰的傷疤都栩栩如生。
可馮穆一眼就能認出她不是自己的妹妹馮令華,而是那個詭異的婢女!
那個十幾年來一直圍在他妹妹身邊的變化莫測的婢女——戚戚。
別人或許會誤認錯,但他卻太清楚原因了。
戚戚扮得再像,眼神都不似雪姑般幽湛得像一潭深水,相反,其靈動的眸子很快會出賣她。
“她又偷跑出去了?”馮穆還是跟她保持著幾個臺階的距離。
“知道還問。”聲音在耳邊突的響起。
戚戚不知何時起身繞到了他身后,白紗挨著他的手臂,嚇得他下意識得后退了幾步。
“光長大個子,膽子還跟個耗子似的。”戚戚扁扁嘴,“不是都當小將軍了嗎?不是都殺過人見過血了嗎?”
馮穆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卻一言不發。
心下腹誹著,當小將軍怎么了?軍營里都是吃五谷雜糧的凡人而已!
見過血殺過人怎么了,那都是敵軍!
總比對著個不知是人是鬼或是妖的婢女好吧?
還有自家那個一天到晚繃著臉的、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的、性情無常、行為可怕的、曾經點起孔明燈收了自家舅舅跟母親魂魄的親妹妹。
想想都心里發毛好不,如果能不回來,他很想一輩子呆軍營里啊!
定了定神,他跟著進了攢雪院的正堂,接過戚戚遞給他的一杯水,望著滿滿一杯冰冷的清水,忍著摔杯子的沖動,喝了口,又問道:“阿兕呢?”
“干活去了。”戚戚漫不經心的捊著鬢發,說道,“小皇后死了,阿兕去幫她收魂……”
“噗!”
大齊無數閨中女子傾慕的未來佳婿的完美楷模,馮五公子很不文雅的把一口清水全噴在了自個衣服上。
“你、你說什么?誰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