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被郝氏攙扶回院子,坐在榻上后腿腳還是軟的。
她雙手撐著榻邊,心口起伏劇烈,嘴唇仍舊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逆女!真是逆女!”
喬氏如何能想到,她與夫君的孩子竟然如此忤逆冥頑。
譽郎一生忠君,是南國百姓心中頂天立地的英雄。
她未能給譽郎誕下男丁承襲他的榮耀,是她一生的遺憾。
她也知她有時對嬌嬌太過嚴厲,可嬌嬌是他的女兒,便該傳揚她父親的美名,讓所有人都記得武定侯平西將軍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大嫂,嬌嬌今日說的話是有些不妥,但嬌嬌如今也大了,有什么事你與她好好說,多給她一些耐心。”郝氏苦口婆心的勸道。
她家妙兒那般頑皮,還記吃不記打,她不也得好好說。
嬌嬌乖巧又聰明,為何大嫂偏偏不能多分出一些耐心來。
“我還不夠耐心嗎?二弟妹,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多荒唐?簡直……簡直有辱門風!”一想到岑嬌說出口的那些話,喬氏仍舊怒不可遏。
望著氣惱不已的喬氏,郝氏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終還是沉眸看著她道:“大嫂,你有沒有想過嬌嬌到底想要什么?”
喬氏一愣,不明所以的抬眸看向郝氏。
既已開口,郝氏便打算將事情說個明白,“大嫂,每次你開口都會提及家規門風,這固然是對的。
可人活在世,哪能完全依照規矩過活。你讓嬌嬌讀書習武,這沒錯。
可您有沒有問過嬌嬌,她喜歡什么,她想要什么?”
喬氏張張嘴,一時語凝。
郝氏長嘆一聲,又道:“瑾王確有婚約,而且這婚約還是圣上所賜,莫說大嫂你,便是我聽了也擔心。
可越是這個時候,我們做娘的越該知道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我們該想著如何與她一同解決問題,而不是當她做了與我們想法相違的事情后,我們便去斥責她們反對她們。
嬌嬌是個有主見且聰明的孩子,我不相信她是那種會被男人三言兩語便哄騙了的傻丫頭。大嫂既是不急著回庵堂,那不妨平心靜氣與嬌嬌好好談談。”
郝氏說完起身告辭。
這些話她也只能點到為止,若大嫂執迷不悟,她說再多也無用。
郝氏走后,喬氏遣散了房間里的婢女,一人靜坐。
嬌嬌喜歡什么,想要什么……這些她的確不知,也從未問過。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那時她從庵堂回來給婆母過壽,小嬌嬌拿著一方帕子興沖沖的跑來找她。
她舉著那方帕子,笑得嘴角高揚,眸中的光比星子還要明亮。
她歡喜的望著她,飽含期待,“娘,這是我繡給您繡的手帕,您看看可喜歡?”
說完,她垂下頭,有些局促的小聲道:“我繡了好幾日呢……”
現在想想,嬌嬌那分明是怕她不喜歡,所有才會緊張不安。
可她又是怎么回答的……
她望了那帕子一眼,淡淡的道:“有這時間不妨如多看兩本書,對了,那孫子兵法你學的如何了……”
她還記得,嬌嬌眼中的光好像一點點黯淡了下去,揚起的嘴角也變成了一道細細冷冷的線。
其實那時她也有些后悔,卻又不知如何找補,便索性擱置,事后命宋媽媽給嬌嬌送去了許多吃食珠花,又特意給她找了稀有的五彩絲線,供她繡花玩用。
可自那之后,她似乎再未聽嬌嬌做過繡活。
這些事本都已經成為了褪色的記憶,可此番突然憶起,苦澀后悔的心情竟更勝以往。
原來她曾對嬌嬌做過那么多過分的事情,原來她這個母親做的竟然這般不稱職。
“宋媽媽,你去請三小姐過來。”
宋媽媽聞言頷首,正要去請人,忽聽喬氏又道:“罷了,還是我去吧。”
宋媽媽欣慰的連連點頭。
因著嬌玥閣曾是夫人與侯爺一同所建,為了避免觸景生情,夫人已經有許多年未踏足嬌玥閣了。
如今夫人既愿意踏出這一步,總歸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