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右侍郎田文第今年五十八歲了,但是,看起來依然和四十多歲的時候沒什么區別。
年前,他又新納了一房小妾,這幾乎成了刑部衙門的一樁趣事了,從南京刑部郎中升遷到北京刑部做侍郎起,他納妾的速度,幾乎是一年一個。
這種事情,原本無可厚非,不過田文第時常將這事情掛在嘴邊,并自詡風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以至于到了后來,即使是他的屬官們,在他心情好的時候,也可以拿這事情和他說笑幾句了。
不過,最近他可沒多少心情沉迷在這男女之事上,哪怕幾個小妾據說又在床底之事上開發出了什么新花樣來,他也沒多大興趣。
他不想五十八歲就致仕回鄉。
他從南京升遷,是走的徐閣老的路子,那自然他也是徐有貞的人了。
這人的命真很不能比,他和徐閣老兩人原本就是多年的相識,可誰知道,這幾年眼睛一眨,人家就已經位極人臣了,而他依然在刑部蹉跎。
好吧,刑部右侍郎,大明的正三品文臣,也不算是蹉跎了,但是,若是能在致仕之前,能坐上秋官(注1)的位置,那他這一輩子可就真的什么遺憾都沒有了。
如果朝局沒有大的改變的話,他覺得他的這個愿望,真有實現的可能,當然,前提是他的靠山徐有貞,一直能是徐閣老,一直是內閣首輔。
但是,如今情況大不相同了。
宮里天子的情況,是百官們都關心的,其實,當太子監國的旨意出來的時候,大多數人心里都清楚大致是怎么一回事了,對他們而言,無非是等待的問題,是時間的問題,他們等舊皇駕崩,等新皇上位然后效忠新皇即可。
即使大家都清楚局勢的發展大致是這樣了,但是,新皇上位之后,是蕭規曹隨,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就真是天知道了。
至少,田文第的靠山,那位徐閣老是絕對不會去賭新皇的心性的。
既然徐閣老不賭,那么,田文第自然也不能賭了。貌似,若是真的內閣首輔換了個人,他這個刑部侍郎好像也只有致仕回鄉這個結果了,五十八歲的侍郎,履歷上也沒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功績,若是在這位置上呆著不走,那就只能等著別人攆他走了。
今日是他坐衙當值。
衙門里最近比較忙,那都是因為國子監士子鬧事的事情,這件事情的始末如何,他是清楚的,雖然他沒有親手去操辦,但是造成這樣的結果,他一點都不奇怪。
徐閣老可用的人太多了,鼓動一群還沒進入官場的讀書人算什么,就是那錦衣衛逯杲,莫名其妙的就這么沒了,倒是讓他有幾分唏噓,所以說,這世事無常,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大人,外面有人求見!”
處理了一些必須要他處理的日常公事,他在自己的署房里,微微的出神,若是有人看到他這幅模樣,只會以為他在凝神思考著什么大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什么都沒想,就是在那里發呆而已,就好像平日里一臉威嚴卻基本不過問刑部里的公事的尚書大人一樣。
“什么人求見?”他看著來人:“若是公事,下面大人辦不好嗎?”
“是太子殿下緝事廠的人!”來人咽了一口口水:“說是要見大人你!”
田文第心里咯噔一下,他這個時候,最不想見的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就好像一個人正在主人家里,偷偷摸摸的做點小動作的時候,卻突然被主人家的兒子發現了,偏生,這小動作,還是針對主人家的這兒子的。
“請他們進來吧!”田文第鎮定了一下,心里多了一個心眼:“召集衙門里的護兵,多加戒備,防止逯指揮使的事情再次發生,驚擾了太子殿下的人!”
片刻之后,一行人從外面走了進來,田文第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凝視著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