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梵天行走在唐詔提寺靜禪院,按照寺廟規矩,雜役沙彌白天不能夠學法,只有晚上時候才能去禪院經堂讀幾卷知客留下的卷宗。
禪院風景獨秀,一朵朵白色蓮花,平鋪在水面上,荷花漣漪,高達的貝葉棕隨風搖曳,瓦黃色的雞蛋花,白色的文殊蘭,還有一朵梵天精心照顧的地涌金蓮。
長安的佛門要求門內必須種植五樹六花,五樹是指菩提樹、高榕、貝葉棕、檳榔和糖棕;六花是指蓮花、文殊蘭、黃姜花、雞蛋花、緬桂花和地涌金蓮。
當初鑒真東渡日本,就帶了五樹六花的種子,這么多年來,五樹六花紛紛開放,卻只有一朵地涌金蓮沒有生長出來。
這一朵地涌金蓮就成了鑒真的心病。
直到后來,一個大雨傾盆的夜里,地涌金蓮冒了一個芽。
那一夜有個男嬰被遺棄在了詔提寺的門口,鑒真說,這是佛祖的恩賜,于是讓劈柴的啞伯收了那男嬰。
梵天長大后,就安排了一個園丁差事,而且只看護這一朵地涌金蓮花。
說來也是有趣,普通的地涌金蓮正常成長期也就八個月,八個月就會開花。
而梵天照顧的這一朵地涌金蓮伴隨梵天成長而來,八年已經成長到了讓人驚詫的境界,首先是面積,花胚的高度已經超過了五尺!每一片未開放的花蕾邊緣都彌散著淡淡的金光,每到清晨都會彌散出淡淡的佛香,這佛香能洗滌心靈,皈依罪徒,被譽為神物。
只是,這地涌金蓮還沒有盛開。
梵天看了看地涌金蓮,還未步入禪堂,就聽到一道老僧長嘆。
“香灰一天禮三次,誰讓一天兩次的?”
“誰的木魚,都放反了!”
“這個蒲團怎么這么新,一看就是打坐不認真,來人,把這個蒲團的僧眾找來,領三十棍!”
禪堂內如刑堂,一個個僧人站在那,呆如木雞。
迎面禪堂站著一個六旬瘸腿老僧,他身披紅邊袈裟,右手拄著一只磨的發亮的黑木柺杖,回身看了一眼梵天。
梵天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瘸腿老僧喚名鑒能,職位招提寺下院院長,按照唐招提寺廣,大,智,鑒,真,如,性,忍,穎,悟,戒,海十二序列,他和方丈一個輩分,是真正的禪院掌權者。
這樣的一個位高權重的存在,按照道理應該是一種高冷總裁范兒,平常誰都不搭理。
可是這個鑒能大師是個例外,用一個字形容,狗!
說話狗,做事狗,為人狗,生而為人,他很抱歉。
這樣一個狗主持當家做主,大唐招提寺的僧人們時時刻刻感覺頭上有一片云,還是黑色的那種。
作為一個連法號都沒有的見習小沙彌,梵天是食物鏈的最底層,待遇最差,伙食最次,刁難最多。
此時此刻,鑒能大師打量著面前見習小沙彌,緩緩道,“你入我大唐招提寺多久了?”
梵天老老實實回答,“回稟下院院長,今年是第八年。”
鑒能大師長嘆道,“八年啊,想當初我入佛廟八個月,就領悟了佛門五眼六識的肉眼佛通,你入了八年,可有一技之長?”
來了!套路來了!
梵天用腳指頭都能想到接下來他該罵自己笨,懶,不作為,然后處罰自己,繳罰金,一條龍。
梵天看著鑒能,率先問道,“聽聞下院院長去過長安,聽那大相國寺高僧布道過,敢問長老,何為真經?”
鑒能看梵天率先發問,呵呵笑道,“真經,在長安,在大相國寺!”
“錯!”梵天道,“真經不在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