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秦良玉第一次聽到有人給自己講述當時的慘烈情形。
她的眼前仿佛能夠看到無辜遇害的將士們,能聽到他們的憤怒,能理解他們的不解。
秦良玉禁不住渾身顫抖著,淚如雨下,連旁邊的丫頭們都有些慌亂,不知道師傅為什么如此難過。
講完了自己的經歷,這個士兵給秦良玉帶來了一個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戚金還活著。
薊州事變之后,朝廷派人來調查了一通,給定的結論是士兵因為軍餉問題而私自嘩變了。
雖然他們把戚金的一切功名都革除了,但是并沒有進一步給他定罪。
朝代給出了最后結論之后,這名士兵說道,自己就跟著戚金一起南下回鄉了。
兩個人相互扶持著抵達了義烏,戚金也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但是過了沒幾個月,他便動身回到定遠去了。
知道戚金還活著,而且似乎身體和精神狀態都還可以,秦良玉長長地出了口氣。
聽著這個士兵的講述,她也回憶了起來,戚金好像曾經提到過他是安徽定遠人,那里也是戚繼光的祖籍之一。
明初的時候,戚繼光的祖上從定遠參軍,最終成為了朱元璋的親兵之一。
大明定國之后,戚繼光的祖上便被分到了蓬萊,做了世襲的軍官,一代一代一直傳到了戚繼光這里。
而在安徽定遠一帶,始終有一只規模不小的戚氏家族。
重重握著那名戚家軍士兵粗糲的雙手,秦良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良久之后,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囑咐丁白纓留下一些錢財,勸他找義烏最好的大夫治療一下腿疾。
既然戚金并不在義烏了,秦良玉等人自然也沒有繼續呆在這兒的必要。
她們收拾了行李,很快便重新北上。
一路向北,過了長江,來到了定遠。
戚氏一族在定遠頗有威名,秦良玉沒費多少口舌就打聽到了他們的居住地。
又過了一天,秦良玉驅趕著馬車來到了一個有些破舊的宅院門前。
還沒走進大門,秦良玉就感覺這座宅院有些熟悉,讓她不自覺的想起了蓬萊的戚家小院。
圍繞著這座規模不是太大的宅院走了一圈,秦良玉驀地定在原地,如同石化了一般。
此時,隔著高高的院墻,從里面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這嗓音,秦良玉無比熟悉。
她曾與這聲音的主人曾經并肩作戰,以少勝多攻下了釜山,一舉殲滅侵朝倭軍的第五軍團。
秦良玉手扶院墻,靜靜聽著戚金的聲音。
丈夫非無淚,不灑離別間。
杖劍對尊酒,恥為游子顏。
蝮蛇一螫手,壯士即解腕。
所志在功名,離別何足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