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打量著顧瀟盼,心底疑竇橫生。
自己的女兒自己最了解,她遇事從不是個沉穩的性子,今日被掃地出門是大事,怎地她卻能做到如此云淡風輕?
顧瀟盼冷笑道:“只要弟弟一日還在顧家,咱們就能有重新回來的一日。大娘她心軟,等風頭過去了我去求她,她自會容咱們再入顧家的門。瞧著吧,今日我所受的屈辱,來日我定要讓顧晚青十倍還給我!”
“你說得輕巧!”劉氏用指尖觸了下發痛的牙根,愈發擔憂道:“六百兩銀子?如何在昭都立足?隨便一間體面點的房子,租金都不止這個數。且昭都誰人不識你我?就這么被掃地出門,不說旁人,那些平日里陪我打葉子牌的大臣夫人們,還不知道背地里要怎么笑話我!”
“笑話你什么?”顧瀟盼抖了抖桌子上整齊擺放的五個包裹,“這里頭的首飾,衣裳,哪個不是價值連城?隨便賣上一個,百千兩銀子便到手。這些年錢銀存不下,可東西卻是保值的。娘放心,我長大了,不會讓你受苦。”
自己的真面目被戳穿,劉氏腦袋到現在都是懵的,遠沒有顧瀟盼算計的明白。
她起身,撫摸著那些包裹,愁容旋即散去一半,“到底是你想的周到,你說得對,識時務者為俊杰,此刻老爺在氣頭上,咱們出去避避風頭是為上策。”
她起了勁,吆喝著顧瀟盼看看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能帶走。
便在此時,崔嬤嬤冷著臉推開了芙蓉堂的門。
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沖身后家丁使了個眼色,家丁就把劉氏母女面前的大小包裹全部奪走提了出去。
顧瀟盼欲攔,崔嬤嬤這才橫在她面前開了口,“大小姐要作甚?”
“我問你要作甚才對!那包裹里面都是我和娘的東西,你憑什么拿走?”
“憑什么?”崔嬤嬤嗤笑道:“里頭的東西都是用顧家的錢買下來的,太君的意思,你們一件都不許拿走!”
劉氏焦急道:“金銀細軟不拿走就罷了,里頭裝著的許多都是衣物,眼見入冬,老太君一件衣服不許我們拿,是要將我們凍死在街上嗎!?”
“太君仁慈,自不會委屈你們。”崔嬤嬤擊掌兩聲,有婢女捧著粗布麻衣入內遞到劉氏和顧瀟盼手中。
顧瀟盼自幼錦衣玉食,哪里碰過這些下等衣料?一挨著手,就滿臉嫌棄地拋在了地上,“這是人穿的嗎?”
“怎么不是?”崔嬤嬤反問,“穿在人身上就是人穿的衣服,穿在彘(豬)身上就是彘身上的皮。大小姐說這不是人穿的衣裳,是在罵自己?”
“你......”
“還有。”崔嬤嬤目光凌厲掃過桌案硯臺下頭壓著的銀票,動作利索將它抽出來放入袖管里,“凜冬將至,昭都乞丐也需庇護之所。太君的意思,是拿每月本該給你們母女二人的這六百兩出來接濟窮苦百姓,為他們搭建屋棚以御寒。”
“他們御寒了,讓我們母女倆喝西北風嗎?”劉氏撲上前去想從崔嬤嬤袖管里搶走銀票,崔嬤嬤蠻力推開她,肅聲道:“太君早已替你們思慮周全。城東郊野處,租賃房價一月不過十兩,加上你們日常吃食,每月花銷不過五兩。”
崔嬤嬤掏出一錠銀子在劉氏面前晃了晃,“這一錠銀子足二十兩,是多給你們了。”
話落,將銀子丟在地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