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一夜未眠的顧崢早早入宮,將劉氏母女離府的事交由賀氏主理。
賀氏替顧崢披上外衣,輕攏著腰間的扣,“她到底跟了你二十年,瀟盼也的確是咱們顧家的長女,當真要趕她們出府?”
顧崢握住賀氏的手,微瞇著眼,眼神滿含虧欠,“為夫知道,你足忍了二十年卻一言不發,為得是家宅永寧,顧及顧家的體面。劉氏罪行罄竹難書,還有許多事我都看在眼里,她不說便以為我不知道?往事莫要再替,讓她們離府,顧家才能得真正安寧。”
賀氏沒有再勸,取過頂戴幫顧崢端正佩好,又問,“離府總得有錢銀傍身,予她們多少但聽老爺吩咐。”
“從前一月府上支給她們多少錢銀一切如舊。拿著那些銀子,雖不能讓她們繼續維持往日奢侈生活,論豐衣足食定然夠了。”
賀氏頷首,相送顧崢出門。
婢女打熱水來伺候賀氏洗漱,賀氏往沐盆中添了兩滴玫瑰花汁子,語氣淡淡吩咐道:“聽見老爺說得話了嗎?去賬房支了銀子給劉氏母女。”
婢女諾下,正要去辦,又聽賀氏道:“我記得記得今兒是老太君理賬的日子?”
“回大夫人,這個月老太君新購了流云錦,又送了東珠給城南郭夫人,在初云巷新設了兩個粥鋪光施恩德,花銷比往月多些。比著以往的例子,應是崔嬤嬤拿了賬本,去給老太君親自過目。”
賀氏取過浸水的帕子擦拭著鵝蛋面龐,面色平平道:“這兩日秋寒,賬房外頭種的那些花兒開敗了許多,你擇了枯葉敗柳換新上去。在門口忙著活計,見著崔嬤嬤來,再同她一并進去問管家要劉氏母女的錢,明白嗎?”
婢女隱晦一笑,諾聲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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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堂撤走了所有下人,顯得冷清。
劉氏嘴里咬著新上藥的紗布,坐在榻上頭倚著床頭怔怔發呆,顧瀟盼則哭喪著臉收拾著她們母女倆的細軟。
不多時,伺候賀氏的婢女推門入內,將銀票放在桌案上,低聲道:“這是大夫人讓我拿來給您的。六百兩是您從前在府上的花銷,往后每月這筆銀子府上都會支出來給您。”
顧瀟盼手上動作停滯了須臾,看也沒看銀票一眼,繼續收拾起家當。
倒是劉氏扯掉口中紗布,快步走到桌案前拿起銀票端詳起來,“是老爺給我的,是不是?”
她的語氣中帶了幾分欣喜與渴望,目光很快迫切盯著婢女,想要從她口中聽見自己想聽見的答案。
婢女卻只是搖頭,“奴婢不知,一切都是大夫人吩咐。”說罷欠身告退。
劉氏癱坐在椅子上,目光渙散喃喃自語,“老爺果真這般無情?他當真要將咱們母女趕出去?一月六百兩銀子,他這是要打發誰!?”
本是傷情的話,語氣也十分失落,但因她門牙被佘太君打掉說話漏風,聽起來口音尤為滑稽。
她將銀票揉成一團丟在地上,喋喋不休訴說著自己的辛酸,“我十六歲的年紀跟了他,為他誕育一兒一女,二十多年伺候在府上無功也有勞,他便這樣把我當成個地上的泥巴,說甩則甩了?”
顧瀟盼將銀票撿起來,重新鋪展開來用墨硯壓著,“不然怎樣?娘還要去同他們鬧?顧晚青要是把事情捅到宮里去,皇上知道是咱們母女倆砸碎了平王的賀禮,這條命還要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