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弈秋的轉醒,是在郎中替他施針后的當天夜里。
晚膳時候,晚青已經可以下榻同大伙兒一并進食。
滿桌子滋補的菜式看得晚青眼花繚亂,見劉氏忙碌著將最后一道竹蓀燉山雞端上桌,樂呵呵的沖她說,“為這些從你醒來開始我就忙碌著,你且嘗嘗合不合口味。”
她這般熱情,反倒令晚青有些不適應。
席間,眾人對她關懷備至,尤其是顧景為,恨不得每一口飯都由他親自喂到晚青口中去。
因彼時穆弈秋情況還未安定下來,眾人喜色中隱隱還夾雜著些許愁容。
表情最不自然的是顧舒然。
她扒拉著碗里的米粒,沒吃兩口飯便道自己飽了,起身離席回房。
晚青以為她今日試針身體有哪里不適,跟著說要送她回房。
她淡淡揚起笑,婉拒了晚青的好意。
后來散席時,郎中趕來說穆弈秋轉醒,可他的神情卻沒有如釋重負的輕松。
眉頭仍是緊鎖著,勾勒出山根與眼尾條條紋路。
“五皇子轉醒,身體已無大礙。只是施針時,他于昏迷中身顫了一下,導致下針的尺寸略有偏差......”
“那會如何?”顧崢沉聲問道。
郎中答,“說幸也不幸,說不幸又擇了萬幸。銀針偏一分,傷著了四神沖穴。那穴位通人心智,尋常人受損會影響智力,然五皇子本就是......”
話至此,戛然而止。
郎中的這一席話,并未給顧家人帶來多少沖擊,反倒有幾分合手稱幸的意思在。
傻子成了傻子,算什么稀罕事?
若是郎中說他把穆弈秋的癡癥給治好了,那才值得人為之震驚。
但他們不動聲色,不代表晚青也一樣。
此刻的她差點一口茶水從口中噴出來嗆住自己。
這是......真傻了?
這劇情這樣發展下去,難搞啊......
她是最后一個去探望穆弈秋的人,她去的時候,穆弈秋正在被家丁逼著往口中灌苦口的湯藥。
穆弈秋躲在床榻一角貓著,像一只可憐巴巴兒的貓兒,用被衾裹住了半個腦袋,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眸子。
家丁拿他沒轍,怎么勸他就是不肯用藥。
穆弈秋見到晚青的一剎,流溢于眼角眉梢的懼色便散了。
他掀開被衾,動作靈敏從榻上跳了起來,拍手傻笑著,“晚晚晚晚!你來了!”
晚青滯在原地不動,目光深邃打量著穆弈秋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與動作。
她不放心,她想知道穆弈秋是不是還在裝傻。
可她卻一分也看不出裝傻的痕跡來。
穆弈秋邁著小碎步跑到晚青身邊,動作極自然地牽起她的手,用撒嬌的口吻說道:“晚晚,不吃藥,苦。”
不知怎地,晚青的心遽然被一股暖流包裹住,令她不得不對面前這人露出自己溫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