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家宴,舉家同慶,便是連佘太君也趁著歡喜勁多飲了兩杯。
入夜,晚青獨于居房輾轉反側。
她覺得胸口有些憋悶,于是起身想在庭院里轉悠轉悠。
月明星稀,顧府安靜的像是無人之境,仿佛每走一步,都能聽見鞋底踩在松軟泥土上的回聲。
與小湖拱橋上,晚青瞥見了一人。
她披著月銀色的斗篷,娉婷而立月下,美得如夢如幻。
手持一柄玉笛,置于唇間卻不吹奏,就這么靜靜地保持著這個姿勢站立著。
“二姐?”
晚青的聲音驟然響起,令沉浸在心事重的顧舒然猛地一驚,險些將手中玉笛掉入湖中。
她回眸,見晚青帶著盈盈笑意朝她走來,亦笑了。
“青兒也睡不著?”
姐妹二人攜手在廊亭落座,顧舒然先問道:“宮中一切如舊?”
晚青頷首,顧舒然笑,“皇上呢?那些后妃他打算如何處置?”
“那是他的家事,與我無關。”
“哦?他的家事?”顧舒然挑眉,“所以如今你已經確定要與他分清楚你我了嗎?還記得當日他初入顧府的時候,日日粘著你的時候,真是惹人發笑。”
“他哪里是粘著我?他粘著是顧家的家世,是爹爹的權,哥哥的財,他不過是要鞏固自己的勢力罷了。他為了奪取皇位不知道算計了多少人,我亦在他的算計之中。所以二姐說惹人發笑,我倒覺得是我惹人笑話吧?從頭到尾,我都無法確定他對我是否真心,而可以確定的是,我對他是真切喜歡過的。”
“沒有真心?眷著顧家的錢和權?你當真如此想?”顧舒然搖頭苦笑,“若是如此,如今他得了所有他想得的,又為何要對你上心至此?我聽兄長講,宮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為了求得你的原諒,在雨地里愣愣站了一下午,人都生了高熱,你狠心的卻不肯見他一面。”
晚青沉默須臾,岔開話題,“不說這些了,都過去了。二姐你呢?聽祖母說,你近來心情很好,沒有受從前那些污糟事影響。”
“日子總得過下去,不是嗎?”顧舒然將左手按在了自己的右手上,“再糟糕的事,能比這件事還糟糕嗎?”
晚青看著顧舒然突然襲來的神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這樣好的一個人,命途多舛到惹人心疼。
算算日子,后日便是小玉氏的生祭了。
這是她死后第一個生祭,府邸上下理應大操大辦。然而今日晚膳時顧崢提及了一嘴,卻被顧舒然給拒絕了。
她拒絕的理由是小玉氏生前便喜歡簡單安靜的日子,若身死后這般大操大辦的,難免讓她九泉之下心有不寧。
不僅如此,她甚至都不希望家人去祭拜小玉氏。
小玉氏不是正妻,是沒有身份葬入祖宗祠堂的。埋葬她的地方離昭都有段距離,顧崢要上朝,顧榮要學習,顧景為要處理錢莊的事兒。佘太君年邁體弱,賀氏與劉氏又要操持府邸上下大小瑣事,她不想給人添麻煩,便道自己前往祭拜就成,來年等到小玉氏死忌的時候,再祭奠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