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一直吃到夜里十點多鐘,對于小山村來說,已經很晚了。
晚飯后,韓青禹幫老媽洗了碗,把米缸、水缸添滿。
又到院子里和父親一起劈柴,把劈好的柴火沿墻根壘起來。父子兩個說話干活,不知不覺把柴垛子壘了好高,高到屋檐下。
在山民們的日子里,米缸和柴火往往代表著很多,像“滿缸”、“滿垛”和“滿囤”這樣的詞,常被用作名字,因為總是讓人踏實。
“來,青子,媽給你看樣東西。”
韓青禹回屋的時候,老媽張潔霞坐飯桌邊招呼他過去。
手上藍邊白底的舊手帕打開,是一只銀鐲子。
老銀子有點舊了,色澤古樸,樣式很普通,光禿禿的也沒有什么花紋雕篆,大概是老媽當年的嫁妝。
“給你帶去。”老媽把鐲子連手帕一起遞過來說。
“這不要吧?”韓青禹迅速背了雙手在身后,搖頭說:“這,銀鐲子,我一大老爺們,帶去干嘛啊?!”
老媽愣一下,似乎自己個兒一時間也想不出恰當的道理來,就說:“你說呢?”
韓青禹想了想,“一般這東西,不都是等我娶了媳婦兒,你當婆婆再傳給她么?”
“所以你還知道啊?!”他這么一說,老媽頓時理直氣壯起來,說:“還不是因為你要離家?這一去就是好幾年的,媽也看不著,管不著……拿著,回頭要是你自己遇見了,就替媽把鐲子給她,給人先套上,免得跑了。”
韓青禹:“……”
“可不能讓人戴著咱鐲子跑了啊。”張潔霞想了想,認真心疼地,又補了一句交代。
“不是”,韓青禹哭笑不得,“我去的是部隊,媽。”
“那部隊,就不興也有幾個姑娘的啊?不用人做飯?”
“部隊飯男的做。”話是這么說,其實韓青禹也不知道他去的那個“部隊”具體什么樣子。
“哦,那……就不興你哪天出個門,就正好碰上一個?就不興部隊里哪家領導的姑娘,看上我兒子?就不興…兵營里再出個花木蘭?”
張潔霞一邊想好事,一邊滔滔不絕說了一大通,把各種渺茫的可能都攏一塊算上了。
韓青禹都不為所動,尤其是關于花木蘭的那一條。
直到最后,老媽抽了抽鼻子,語氣不舍說了一句:“咱家也沒別的像樣的東西,你就帶著,放身邊,當個念想。”
“……誒。”韓青禹把鐲子接了,這一去,他確實需要有個念想。
洗漱完回到房間,平復了一下情緒。
行李沒什么可收拾的,簡單幾樣東西,連一個上學時背的書包都裝不滿,韓青禹弄好了關燈,躺在床上。
他現在的人生狀態,大約可以被簡單地描述為:一邊看著深淵,一邊看著光明。
今晚發生的事情本身,大概讓光亮更大了一些。可是聽勞簡說,他們之前經歷那場戰斗,死了17個人,剩下人人帶傷……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源能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