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心里的主意,只是不讓我去喜朗峰吧?”隔一會兒,葉簡說:“本來我想的也是不能讓你和陳老頭過去,但是陳老頭已經去了,咱倆現在就算能去,估計也已經來不及參加那艘主艦的爭奪。”
“你們要主艦做什么?”姜龍池直接反問,他的意思,你們不是一心巴望著大尖來么?也沒聽說你們想走。這玩意對你們就算有用,似乎也不值得拼上這么大代價。
“不一定要。在我而言,毀掉,或只毀一部分都行。不讓蔚藍完整掌握宇宙飛行技術就好。”葉簡說。
姜龍池困惑看著他。
“因為擁有方舟的人類,將會展示出無盡的丑惡,而且絕不可能勝利。”葉簡頓了頓,說:“少數生的希望,必然被賦予站在頂端,擁有權力的那些人。同時他們會互相爭奪。那將是最可怕的事情。”
“你不要這樣看我,我說過我是因為你健忘才說的,也沒打算動搖你。”他又補了一句。
這句話真的不能說給這個世界聽。姜龍池知道自己很快會遺忘,也沒去記。
他想了想,某種程度上葉簡似乎是有道理的,一旦擁有了方舟,人類高層的抵抗意志,很有可能就此削弱。尤其當那些人發現勝利希望越來越渺茫的時候。
如果說真的是長生的誘惑,蠱惑了Ne,那么在危機面前,整個世界僅僅幾萬人的生機,會引發什么?
蔚藍存在快一百年了,在容納了太多意見太多人后,它有很多問題。一旦有條件,他們真的會拿大量資源去造方舟嗎?!
“他們會的,以保留人類火種的名義,你們根本無法阻止。”似乎洞悉了姜龍池心中的疑問,葉簡主動解答……而后顧自繼續道:“但是,別跟我說什么保留人類火種的意義。所謂火種和那些活著離開的人,關被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什么事?!”
“那,你的理念?”姜龍池問了一個他們很多人這么多年來一直都在猜想的問題。
“不要辜負那些熱血和犧牲,趁蔚藍還是蔚藍,趁所有人都還找不到退路,而我們這些人都還在……讓大尖下來,我們決一死戰。”
葉簡說得很平淡。
很久以前,他突然脫離蔚藍,投靠了雪蓮,但是實際,他并不是Ne的追隨者。只不過是在實現目標的路徑上,他和雪蓮有一個共同的步驟(讓大尖降臨)而已。這一點Ne也知道。
真要說的話,葉簡只是自己的追隨者。
他的理念具體下來殘酷而黑暗,注定不可能說服這個世界。他走在一條最孤獨的路上。在蔚藍和雪蓮的夾縫之間。
“我說那天在軍團官場上給我刀的那個年輕軍官,他并不是雪蓮的人,我甚至都不認識他……大師你信嗎?”
葉簡眼眸苦澀一下,他不知道那個年輕軍官的命運將會如何,但是,他相信那個人的舉動,是因為理解他,所以不讓他死去。不管他是從哪個地方了解這些的……這讓葉簡的感覺稍微不那么孤獨一些。
姜龍池沒有去回應這個問題,他說:“那樣會死很多人,很多很多無辜的平民。”
葉簡點頭,“嗯,但那又如何?!”
姜龍池沉默一下。
葉簡也猶豫了一下,說:
“Ne曾經做過一個實驗,在某個地方,圈禁起來十個人,故意告訴他們,他們將會以每星期一個的速度陸續被殺死。那些人很快拼死一起反抗,襲擊守衛。”
“后來,Ne把實驗對象擴大為一千人,分在兩處,每處五百人,告訴他們一樣的死亡規律。兩處都有人站出來號召反抗。一處成功了,但是反抗并不很堅決,很多人躲在后面。而另一處,完全失敗,有人告密求生,多數人沉默退縮。”
“最后,當Ne把實驗對象擴大為五千人,圈禁他們,然后每個人分發一個號碼牌,每星期抽取一個人帶走。大師你猜這次怎么樣?
還是有人號召,但是毫無作用,期間無數人告密求生。到最后,五千個人拿著自己的號碼牌祈禱,沉默等待命運的審判。被抽到的人哀嘆、哭泣,沒被抽到的人默默慶幸,然后繼續祈禱。”
說到這,葉簡站起來,說:“所以,讓人類站在一起直面共同的命運吧,沒有僥幸,沒有退路,才有勝利。”
姜龍池也站起來,相距幾十米,對面而立……隔幾秒鐘,說:“太復雜了。我好像已經忘了你說過什么了。”
葉簡笑一下,點頭。
“阿彌陀佛,老衲突然好奇一件事。”龍池大師看著他的眼睛說:“這么些年,你有過不安嗎?“
“不安?”
“你殺了蔚藍很多人。”
“你是說那些蔚藍的意見代表嗎?那個偉大的人類學家?社會活動家,政治學家?”葉簡目光突然猙獰殘忍,挑釁地笑起來,說:“我從沒有殺過一個蔚藍一線的戰士。”
“沒有嗎?”
“沒有。所以,沒有不安,我過的很好。”葉簡站在懸崖邊,張開手,微笑說:“我在維護你們的正義,不管你們是否需要。”
說完,他自然地朝后倒下去。
下墜數百米,落入滔滔江水。
死不了。姜龍池站在懸崖邊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跟著跳下去……而是回頭。
沒走多遠,端著罐頭魚蟹的兩個小孩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