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鳴鶴伏在榻上一動不動,只有夾帶著濃重痰氣的喘息聲證明他還活著。
期間有下人輕手輕腳進來遞了食盒又收了食盒,給火爐里加了碳之后便再度無聲無息地退出去。
臘月里的夜很長,仿佛是閉上眼睛盹了很久了,清醒之后天仍是黑的,只有衛府院子里的幾盞燈籠在黑沉沉的夜里,被穿堂里刮來的冷風晃動著。
篤篤篤。
是三聲極短促的叩門聲,自廂房末間的暗閣里傳出,那是廂房里日常用于沐浴和更衣的暗室。
自審問翠漪關于衛夫人中毒之事后,費鳴鶴便專門在更衣的暗閣里辟了狹窄的夾層,單獨開了個暗門。
那暗門外面與衛府外墻僅有一臂寬的距離,周邊植有叢竹和經年的大樹,在外間十分隱蔽,因此僅有林世蕃和承曄等少數幾人知道,在事情緊急又需要避人耳目的情況下,可自暗門入內。
聽到敲門聲,費鳴鶴猛地驚坐起身,也不及披上棉衣便跳下榻往暗室走去,不知是因為體弱還是慌亂,一路上竟然幾次趔趄,幾欲摔倒在地。
一身黑衣的云追擰身進門,帶著塞外風霜的寒氣,費鳴鶴不由跟著一顫。
“費先生,曄二爺有信來。”
帶著體溫的牛皮封遞入費鳴鶴手中,他摸索著自黑暗的暗室穿過中堂往對面稍間去,云追扶住他手臂簡短稟報道:
“覲見摩多可汗之時出了事。”
云追一路上幾乎水米未進,三個人十匹馬,到了京中連身下騎著的最后那匹馬也不堪奔勞之苦倒下了。他將費鳴鶴扶到桌前坐下,自己便往炭盆前湊著取暖。
費鳴鶴摸索著點起蠟燭,顫巍巍解開火漆印,抖開信件的一剎那他便怔住了。
“呵……這老匹夫果然沒死。”
盡管承曄在信中僅是描述自己的疑惑和猜測,但費鳴鶴很確定,他的直覺沒錯,馮斯道不可能輕易就死掉。
利用阿瀾洗冤牽扯出土奚律老可汗被拉木倫謀殺之事,壓制住反對與大宸交好的拉木倫王,本是此次重啟互市的必勝之局。但是,作為當年知情者之一的馮斯道一旦介入,結果必然難以預料了。
“咳咳……”
費鳴鶴只覺胸口抽痛,喉間一股腥咸之味涌上來,捂著口的指縫間便隱隱有鮮血滲出。
“先生,先生!”
云追大驚,四顧之下找不到擦拭的帕子,只得趕忙先幫他撫背順氣。
費鳴鶴渾不在意,從袖中抽出帕子擦拭了嘴角,便將帕子在帶著血的指縫間不住揉搓,咧嘴露出的笑容幾近猙獰,目中的仇恨如火光一般灼灼逼人,直看得云追也是一陣栗然。
“沒事,他還沒死,我這口氣斷不了。”
他又將承曄的信反復看了幾遍,伏在桌上咳了良久,又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