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木然地點點頭,“好。”
喬掌柜帶著幾個伙計從對方的馬車上抬下一個巨大的木條箱,行動之間能聽到其中酒瓶相撞的清脆聲響。
親眼看著眾伙計將木條箱抬上自家的馬車,喬掌柜揮揮手讓眾人散了。
江稟義和白先并肩走出來,二人仿佛相談甚歡。
江稟義豪爽大笑,“白老弟的東西我很喜歡,之后還有,可以直接找我,價錢上不會虧待你。”
白先也十分雀躍,一迭聲地回答江老板爽快,好說好說。
站在不遠處的喬掌柜瞇瞇眼睛,白先身上那點痞氣仿佛少了點,難道是被自家老板降住了?
他將一方小盒捧到白先面前,“銀票已經備好。”
白先到此時才嘴巴一歪,一手拿過那盒子,笑得十分邪氣。
江稟義親自送白先上了馬,和煦的目光一一掃過同行眾人,盯住那破敗的油布車篷一瞬便挪開了眼。
白先向身后的馬隊揮揮手,“走了,回去。”
“老板,這小子身手好得很,不知是什么人。”
喬掌柜低聲說道。
江稟義并不答話,指著裝了木箱的馬車道:
“你幫我駕車,送我回那邊去。”
喬掌柜神色一僵,知道這箱中的東西大有文章,肅容應聲是,便坐到車前。
馬車在泉上城蘇醒過來的集市上緩緩移動,被錦緞遮住光線的車篷內仍然十分昏暗。
江稟義手指輕叩木條,“我是江稟義,現在能說話嗎?”
木箱內傳來一聲細微的咳嗽。
車即將轉入西街的通元商行,江稟義忽地喊了停車。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黑色的木牌遞給喬掌柜,細細與他吩咐了幾句。
片刻之后,江稟義跳下馬車步行回到西街的商行,喬掌柜則駕著馬車一路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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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隊自北面出城門,一路迤邐向北而行。
身后傳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四方臉絡腮胡的漢子驅馬行至白先身側拱手道:
“確認了,沒有人跟上來。”
白先取出嘴里叼著的一根細細的草莖,默默點了點頭。
他伏低身子湊近馬車上的灰布簾子,“主上。”
“進來說吧。”
油布車篷內發出一聲低語,聲音干枯嘶啞,讓聽到的人一陣栗然。
車篷內有一股灰塵混雜著油垢的氣味,一名黑袍男子端坐其中如同一尊石化的佛像。
白先掀開車簾帶入的光線一晃而過,光影經過黑袍男子臉上的時候,能看到他面部、額頭也包裹著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眼睛仿佛看到了一切,又仿佛目空一切。
黑白分明的眸光仿佛超然于人間萬象,又仿佛沉淪在阿鼻地獄。
白先垂首:“江稟義認出我來了。”
黑袍男子默然,此次他們冒險送那人到江稟義這里,本就可以預料到的。
“你說。”黑袍男子看到白先欲言又止的樣子,簡短地命令道。
白先點點頭,“江稟義說,讓我帶一句話。”
“朝事詭譎,仁義之士幾度遭劫,零落無幾,若有我敬重的前輩,還行走在這青天之下……天道讓你活著,就要好好活著。”
白先將臨別之前江稟義的話復述一遍,聲音略有些顫抖。
黑袍男子依然沉默著,連身形都未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