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乾清殿,楚遲看著手中的供呈,皺了皺眉,“蜀中的進貢又少了幾分,甚至比江南還少?”
送呈官差跪在地上,低低應了一聲,額頭上的冷汗“啪嗒”、“啪嗒”掉落到地上,“回……回殿下,蜀中道季清季大人呈折中有講,今年蜀中收成并不好,實在是……實在是囊中羞澀。”
送呈官冷汗已經滴到地上,硬著頭皮將季清的鬼話復述了一遍,然后便閉著眼睛低垂著腦袋等著楚遲大發雷霆。
蜀中近兩年風調雨順,季清手握重兵,是蜀中道使臣,獨掌大權的一方諸侯,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地界上是怎么回事呢?
楚遲虛了虛眼睛,看來秦良有些坐不住了啊。
季清,便是秦良最大的依仗;秦良,也是季清在朝堂中最好的搭檔。
楚遲見呈送官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急怒之下竟然是笑出了聲來,對上送呈官瑟瑟發抖的目光,楚遲揮了揮手,“既如此,你便先回去吧。”
這種前來送死的官員,想來也是在蜀中受排擠的存在,他虛著眼睛盯了送呈官一眼,突然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送呈官爬起來的動作一頓,又重新跪伏在地上,“臣……陳歡。”
“當年先皇欽點的探花郎,陳歡?”楚遲一愣,凝神半晌終于想起來陳歡是何許人也,有些錯愕,“本王記得,先皇派你去蜀中道輔佐季清,怎么淪落到如此地步?”
陳歡也愣住,也是沒有想到楚遲竟然會記得還有自己這么一號人,遂嘴角的苦澀愈發明顯,“勞煩殿下記掛,陳歡卑如螻蟻,剛到蜀中道時的確有想過做一番事業,可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辜負了先皇對臣的厚愛。”
提到當年輝煌的事跡,陳歡心中仍有些激昂澎湃。
當年親封探花,萬里織云相賀,百里紅袖相招,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姿態有多么瀟灑,心中的豪情壯志有多么凌云,到了蜀中道后面臨的困難就有多么險峻。
而不過數年的時候,先皇崩逝,陳秦交戰,大陳全數處于搖搖欲墜一派內憂外患中。
蜀中道季清手握重兵卻不肯馳援,他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從季清手中換的了十萬精兵奔赴戰場,從此他便在蜀中道再也說不上話了。
楚遲輕描淡寫點頭,“當年愛卿的風采,本王印象深刻。”
看不出那張含笑臉龐下究竟是和意思,陳歡重新揚了揚嘴角,“殿下,若沒有其他事兒,臣便先退下了。”
他似乎不想同楚遲多說什么,而更多的是,不想同楚遲再議論當年那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楚遲沒說話,眼眸落在那工工整整書寫的送呈上,一筆一畫,一字一句,其實都是仔細斟酌了的,什么地方供了白布,什么地方擅長桑蠶,什么地方的錦繡很好,什么地方的確有些困難,但凡是呈中所書,無一不是真實。
楚遲嘴角的笑容漸漸加深,而陳歡跪在地上靜靜等了片刻卻沒能等到楚遲的命令,不覺有些奇怪,剛抬頭便聽見楚遲聲音淡淡,“陳卿若是不著急的話,可以在長安多留幾日。”
楚遲“啪”的一聲合上了送呈,“這送呈寫得頗為有趣,地理人文風貌,無一不詳,很是有趣。”
陳歡張了張嘴,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多謝殿下抬愛,只不過臣是季清大人的屬臣,若是長久不歸,恐怕是不太好。”
楚遲壓根兒就不管他會遇到什么困難,自顧自又道,“秦國的卿杰皇子和木棉郡主正在長安游玩,后日便是國宴了,陳卿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