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不在意地笑笑,垂眼曲指彈了彈袖子,漫不經心地道:“這不是諸位長輩認為珍不配這族長之位嘛。有德者居之,挺好。分宗之后能隨意支持自己滿意的人選,與其他分支也少了沖突矛盾,我以為是上策。至于祖宗,相信只要各支發展的好,他們也是滿意的。說來各支人口都不少了,光金陵八房也有三四百口吧?京城四房也不過百十口。”
京城為何只有四房?顯然關系比別支關系更親近。但如今親近的人家丁口不旺。
分支不由愣住了,一個個心里翻來倒去的想,這珍兒話里什么意思?難道嫡支怕將來分支搶走話語權?不能,只要寧榮兩府不倒便不可能。但若是真倒了,顯然分支也不會緊抱著不放。
從族長人選忽然又說到分宗,這一局面無疑是賈赦沒想到的。往年族中事務賈敬都會提前同他商議,今年也不知是賈珍在守孝還是知道了他在背后的謀劃,從來沒到過西府找人。這么一想,心中對賈珍更加不滿,分支族老說這侄兒不尊重長輩顯然并不夸張。
原本正處于親生母親握著祭田而親兒子一無所知這一尷尬中的賈赦頓時舒服多了,臉上的表情也平和下來,似乎剛才的難堪與他全不相干。
至于賈政,瞇著眼微微皺眉坐著,安靜如雞,只不時撇嘴才像個活人,似乎不明白請他來此有何意義。這些俗人無端打擾他讀書雅興,同處一室,久居鮑肆不聞其臭,污染了他讀書人的高潔。這約莫便是傳說中的目下無塵,自視甚高吧。
“好了。分宗一事不可再提。珍兒,若你執迷不悟,我便將你父親從道觀請來,行家法。到時莫怪我不留情面。”
一連吵了三個時辰,大家又冷又餓,而賈珍也不提讓人上茶點或者午膳的事,仿佛忘了一般。
眾人心里暗罵“小氣”,算對賈珍的睚眥必報有了了解,都盤算著將來該如何打交道。
沒錯,不管金陵來人還是京中,這些人早在私底下商量好該如何試探新族長,如何給新族長施加壓力好多爭取些利益,剛剛發生的那些不過是手段。
說支持賈赦也不算敷衍,大家不是給了機會嗎?只是他沒抓住,被自家老娘擋了路而已,可不是他們這些族老的錯。眾人清楚下任族長一定是賈珍,賈敬還活著要成仙呢。但為了讓這個年輕人了解到分支與族老的份量,自然不可能讓他輕松繼任。
可惜,賈珍沒接招,并沒有為了繼任族長大手筆分割利益給他們,這難免讓人失望。尤其在知道賈珍有“分宗”念頭時更是震驚兼怒火中燒。這是失算后的惱羞成怒。
不管什么組織,約莫都接受不了年輕人輕易執掌大權。若接受這種情況,豈非說明那些年長者白白浪費了不少米糧,是一無是處的廢物?論資排輩在各行各業比比皆是不是沒有道理的,此間壁壘非天才不可破。
“時間也不早了,直接開始珍兒繼任族長的儀式吧。”眾人齊聲道,一個個神色如常,仿佛那些爭吵沖突全沒發生。
賈珍看著這一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