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爺。”喜樂忙走到門邊,將簾子掀了起來。
書房里的火盆已被點燃,銀霜炭緩緩散發著溫暖。
靠墻黃花梨喜鵲登梅仙鶴延年書案上蹲著個鎦金鶴擎博山爐,梅花冷香正從中絲絲縷縷的飄散出來,清淺,且若有若無。
簾子掀起,撲面而來的是初雪的清新氣息。
沒有梅花,卻有梅香,讓人忍不住回想梅雪相映成趣的風雅美景。
惜春沉浸在“飛雪迎春到,只把春來報”的想象里,卻不知進來的有賈璉王熙鳳夫婦,有迎春探春寶玉賈環黛玉,同一輩的一個都沒少。
“都坐吧。”賈珠指指靠墻的一溜太師椅。
跟前伺候的只有喜樂,其余下人都不許進。
等全都坐下,賈珠便一張張面孔的看過去。
眼神銳利,刀鋒一樣刮在人臉上,在到了王熙鳳身上時,停留數息,更是銳利了數倍,只看的鳳姐頂不住威壓,驚惶的垂下眼皮。
“你們都不小了,對官場上的事多多少少該懂一些。”
“往日里沒人和你們說起,難免有的人膽大包天,什么都敢插手。”
賈珠說著,恨恨瞪一眼鳳姐。
鳳姐心里一驚,算算時間,來旺兒也該從長安縣回來了,難道那事被賈珠知道了,且不贊同她的做法?
不由忐忑不安起來,只覺椅墊太薄,硌的人全身不自在。
不成想,賈珠的話更讓她不自在。不僅不自在,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只聽賈珠說:“……插手退親官司,貪幾千兩銀子,卻沒想過她配嗎……”
前面是她插手官司的事露餡,后面卻什么都沒聽進耳,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像是被人拿著榔頭重重敲擊了十數下!
臉上火燒一樣**辣的,讓她再也無法抬起頭!
賈珠將鳳姐弄權的事兒詳詳細細說了一遍,許是口干,住了嘴,端起茶碗喝起茶來。
賈璉滿臉驚愕,尤其是提到不經他的同意,來旺兒就去拿名貼辦事,更是怒不可遏。
其余幾人年齡還小,雖說知道鳳姐辦事不妥當,卻也沒覺得情況有多嚴重。
賈珠見此,又解釋道:“長安節度使是武將,前守備也是武將,而長安太爺,也就是長安縣令,是文官。這小小一樁官司,涉及的是文武之爭。”
“咱們府上雖說一直致力于由武轉文,但并未轉型成功,人脈多在武將勛貴人家。若這回幫著文官打壓武將,以何面目面對故交?”
“且云光的人情難道只值三千兩銀子?愚蠢!”
王熙鳳的臉刷一下白了。
往日她自詡能干,別說女人,便是男人也沒幾個看在眼里,哪里想到有一日會被罵為蠢貨!
“將你們叫過來,就是想讓你們知道來龍去脈,以免被人哄騙,聽幾句奉承話,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不知內情,胡亂顯擺,插手外面的事。”
賈珠皺著眉頭,也不看鳳姐,而是呵斥賈璉:“璉二爺,你連媳婦都管不好,是不是等出了事,直接讓我和珍大哥開祠堂來管?!”
開祠堂怎么管?休棄!
賈璉被罵的滿頭怒火。
又因當著一群弟弟妹妹,面子也徹底沒了,又羞又惱。
“大哥放心,以后我會好好管!”
“說到要做到。我不管你是不是耙耳朵,敢給府上招禍,就別怕我不給面子。這府上兩三百口子的命怎么也比她一個的命貴。”
“是,大哥,我都明白了。”賈璉彎腰賠罪,再三保證。
鳳姐臉一陣紅一陣白,白白紅紅跟變臉似的。
今天這一幕讓她面子丟盡了,以后那還敢在弟弟妹妹跟前囂張跋扈。
別人倒還罷了,只賈環捂著嘴偷笑,原來鳳姐你也有這一天!
心里跟大夏天吞了一大口加了蜂蜜的冰酪,爽到家了!
“回去,把大周律都給我抄一遍,讀十遍!離過年還有一個月,誰抽查時回答不正確,誰別想過年。”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賈珠旁邊書案上厚厚一本大周律,都有些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