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原本就在這房里的丫頭,和兩個奶媽子一起動手,翻箱倒柜,數著,算著,四季衣服都挑了出來,分類包了包袱,首飾揀了幾樣蓮意喜歡的,書又挑了十來本,又盤算、計較著,素日蓮意還喜歡什么,別給忘了。
在這個過程中,金北一直默默站在窗口,望望外頭,望望里頭。
這閨房不大不小,十來丈見方,一張檀木螺鈿床,掛著煙藍色的帳子,似乎從帳內一呼一吸、一直散發出香氣來,撲入他的鼻子。床頭不遠有個小梳妝臺,配著兩個大黑漆雕花凳子,梳妝臺上有粉盒子、銅鏡子,還莫名壘著四五本書。
可見蓮意和她手下的丫頭,也不是那么愛收拾。
更多的書,更多的衣物、用品,都在旁邊屋子里。蓮意這19年來,就從他現在站的地方,望向院落、人間、與藍天。
蓮意真是喜歡濃烈的色彩,大伯母與母親但凡一人拿著一樣東西,無法抉擇的時候,最后總是靠顏色選。金北正做旁觀人,忽然聽到大伯母問:“金侍衛,您笑什么?”
金北才意識到自己臉上是什么情形,連忙斂容正色道:“兩位太太也不必太急躁,這次沒拿夠,少了什么,在下還能再來,不難。”
大伯母和母親又繼續忙碌了,金北倒是發現,蓮意留在家里的兩個奶媽子中的一個,時不時看一下自己,眼神躲躲閃閃的,似乎吞吞吐吐,有什么想說又不敢說的話。
他沒問。
現在不是時候。
行李太多,足足八個大箱子。蓮意的母親,還有些不好意思。金北帶著手下看著徐家的小廝們進行最后的捆綁后,把箱子抬上了馬車。
徐家的大管家,親自帶人抬了食盒兒、錢袋子來,“這是我們家兩位老爺預備的,酒、豬頭肉,腌鴨子,還有些點心錢,給諸位侍衛老爺們道乏。”
金北也沒推讓,道謝后收了下來。
他沒急著走,低聲問蓮意的母親,“太太還有什么話兒要說嗎?在下帶回去轉告給娘娘。”
做娘的要囑咐的太多,不僅一時說不完,且拿不準能不能讓這第一次見面的陌生軍人傳遞。
蓮意的母親只好陪笑答言:“自然是替我們向太子爺謝恩,再就是莫計較蓮意這孩子的疏漏。”
完全沒有一句話是說給女兒的。
金北明白,再無多言,離開了徐家。
幾匹高頭大馬,陪伴著兩輛馬車,穿過鬧市往皇宮返程。金北騎在馬上,心頭縈繞著那個老媽子的神情,不知道她藏著什么秘密。
抬頭看,日頭走在中天,差不多是午時了。出宮已經小半天兒了。金北命令手下抓緊時間,快點兒回去。
東宮里,蓮意從杏花林匆匆趕回偏院兒,剛蹲下來行禮,就聽到“咕咚”一聲,太子爺陳輿給衛齊踹了個窩心腳,直接把那個妖精踹倒在地。
“私定終身去了?放風箏去了?打劫殺人去了?抱雞窩去了?再犯一次,我油炸了你!余明、惠久,拖他下去,你們親自打他鞭子!”
陳輿這樣吩咐道。
衛齊爬起來,只管趴在地上跪著,一聲兒不敢申辯。然后就被拖走了。
陳輿那眼睛看著半蹲著的徐蓮意,“怎么樣?不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