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宋淵便不再多話,心中涌起一股原本不應該摻雜的憂郁。
泉叔沒有刻意叫我們,自己站起來背著手往前,站到橋頭,含住艾蒿丸子,深深嘆氣。
我們也不敢怠慢,趕緊跟上去。就在我們快接近橋中部的時候,幾個窸窣的人影悠然從橋面鉆出,與我們正面相遇。
仗著有艾蒿庇護,我們幾人都行得緩慢,挨著橋的一邊仔細觀瞧。
只見最先靠近我們的,是一位老婦人,手牽著一名小童。老婦佝僂枯槁,看起來不止八十了,小童也瘦弱無比,衣衫襤褸,光著腳,也沒有活著的孩童般好動,只乖巧地跟隨。
走到他們身邊時,能隱約聽到他們的對話,那聲音就像從大湖深處冒上水面的,然后就由湖水托著伴他們移動。
小童問:“阿婆,我們是不是去找阿爺和阿爹阿娘?阿婆,我餓……”
老婦人回:“是啊,他們已經等了我們三年了,這會兒備了你最愛的山楂糕等著我們吶……”
小童又問:“阿婆,為何我們這一路,沒有見到任何人,也看不出任何顏色呢?”
老婦人答:“是因為我們到了另一個世界了,這個世界沒有洋人,沒有土匪惡霸,只有我們的親人啊……”
錯身過了這婆孫,聲音也漸漸消散,我突然想起在東堪的父母,不由得一陣鼻酸。
泉叔似乎感應到什么,等了一陣,在前面伸出手來示意我去牽他。我沒有理會,畢竟那時候,帶走我的是他,深層的原因不愿思考,此時是可以怪他的。
再走幾步,三四個模糊的身影搖搖向前,走在最前面的宋淵竟被嚇得發出半截呼喊,艾蒿丸子也隨之掉出口,咕嚕嚕滾下橋,落入湖里。
我和泉叔忙望向那幾個身影,宋淵也只得捂住口鼻。不怪他那般失魂,朝我們走來的人里,好幾個沒有腦袋!!
其中一人光著身子,手在身后被綁得結實,光禿禿的肩頭只有一截平整的切口,血糊糊順著切口抹得前胸后背都是。另外兩個無頭人的死狀不似光身男子,脖頸上的血肉新鮮許多,這二人身穿黃綠的練功衣服,腿上綁著帶子,一身行頭還算講究。
走在最后面的一人倒是有頭,但樣貌猥瑣,滿臉愁苦,嘴唇發青,嘴里還嘟嚕嚕著一些碎話,“哪有神明護體”、“鬼老二的拳法高深”、“都是些騙人玩意”之類。別看此人樣貌不堪,手中卻揪著一根麻繩,上面系著兩顆人頭,隨走動一甩一甩的。就依包頭布料看來,一準是前面這兩人的頭。那兩顆人頭滴答流血,居然還在吵架!
“都怪你要信這……害死我了!我家中還有老母無人照顧!你這個天煞的索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