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他之前說的一個細節,他幻覺中見到的白衣女子,似乎對“三姐”這個稱呼有反應,是不是說明,此時的二太太意識里,已全然沒有現實中的判斷,而是被戲中人物占據了。
他一拍手,興奮地說:“對啊!我怎么能沒想到這一點呢!明天我們去找個唱戲的來,用戲詞套她的話,沒準能行!”
“現在除了你,還有誰會唱戲啊!而且云安本身就沒有戲班,即使有,也都是些本地曲種,那二太太可是正經唱京劇的,云安的腔調出來,她都不一定能聽懂!你說那個楊九怎么就跑了呢!要是他沒跑,此刻還能用用!”
周玖良將身子伏在桌邊,神神秘秘地說:“你還記得那時候在哥老會,云生也唱戲了嗎?”
“可是云生也死了啊!就算活著,他唱的也是旦角,怎么能與二太太互動?”
“你就是那種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傻的!你也不想想,云生能唱,就說明此地肯定有人能教啊!不然他怎能無緣無故會唱,去了棠浪就敢上臺?若你要說他是自己親娘教的,也不能,他可是按外甥身份進得郭府,與二太太本就沒有太多時間相處。找到云生的老師,不就有幫手了?”
“你別高興太早,如果找不到呢?如果這些唱戲的跟那楊九一樣,是跑堂會的,去了別的地方呢?盡想些天降神兵的好事,倒不如你自己上來得穩妥!”
周玖良有些不高興了,說道:“你以為我不想自己上!非要我分析清楚你才懂!二太太乃是青衣,青衣唱段本就不多,還都是獨角戲居多,沒什么人好配合。我只聽過一小段野豬林的戲,是講林沖與他夫人分別的,可戲里林沖是武生,我即算是會唱,也沒身上啊!要是被二太太揭穿,在幻象里把我給辦了,你就等著給我這個癡呆養老送終吧!”
話已至此,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辦法,我們也就都賭氣不言,各自去睡了。
-------------------------------------
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我和周玖良起來的時候,筱亭和那位逸霄道長早就在院中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上前致歉。逸霄道長沒說什么,分發了昨天叔父提供的斗笠,便要我們去二太太那里觀察,順便講解那個幻術的奇巧。
筱亭走在最后面,把我們倆夾在他和逸霄道長之間,責怪起來:“富家少爺們就是沒點兒正事兒,我和師叔愣是等了你們一早上,要不是師叔攔著,我早就幾巴掌把你們拍醒了!”
周玖良頂嘴:“你知道個屁!昨夜間我們可是做了周密計劃的!你也知道這一路上我們多操勞,本就該心疼我們,還在這兒責怪,真是鐵石心腸!”
說話間,已然來到第三進院,幾個用白紗系住腦袋的丫鬟正在進進出出,收拾著昨夜二太太搗毀的屋子。碎了的杯盤瓷瓶端出整整一簸箕,丫鬟們又端著熱水要進去給她擦洗,逸霄道長攔下其中一個,耳語了幾句,就又退回樹下。
那個丫鬟將二太太攙扶到屋外,站在屋檐下,才要往外走,二太太臉上便露出痛苦的表情,掙扎著輕推身邊的丫鬟,要往回去,看樣子對陽光有些抵觸。
逸霄道長抬起頭來,瞅準時機將身后的包袱解下,朝著二太太的方向一抖,血衣便一下子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