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玖良從車窗戶伸出頭來,說道:“你想過沒有,弄走姓周的,還會有姓李的、姓王的來!要保下礦山得想辦法!綁人算什么本事,你綁的完嗎?”
胡須大漢憤懣地將頭偏朝一邊,說道:“你說說倒是輕巧,礦上鬧病數月,原本的礦主根本不管!先是花錢遣散工人,又斷了出入交通!臨益書院的郭先生好不容易給我們找了路子,找了買家維系經營,那些狗官又堪堪逼迫。現在瘋病不除,郭先生又失蹤,內憂外患,除了阻隔外人,哪還有什么好辦法!”
話到此處,三人中的瘦結巴竟嗚嗚哭出聲來。
我聽聞與父親有關,正想問問,便見宋淵將佩劍別回腰中,幾步上前也抱拳還禮,道:“兄弟莫愁!我們周公子雖然不是你們要的人,但他乃是一位神探!不管什么怪病,什么困頓,他都能幫你們解圍!你們這就帶路,我代他起誓,如若不能助你們解除危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聽他這么說,車內的二人都有些坐不住了,臉色變得難看,口中叨叨了幾句連爹帶娘的臟話。
老周拍著大腿罵道:“我就知道這些狗娘養的不安好心!什么發放撫恤,什么安撫礦工,都是放屁!怪不得之前天天閉門商議,原來早就做好了倒賣礦山,順便除我的打算!還好我有那奇特體質,要是沒叫上你們……”
沒等他說完,周玖良手抓窗沿,小聲叫宋淵:“宋賊!此一路你處處針對我,現在又替我起誓!我要不是打不過你,早就……”
宋淵毫不理會他,上前去與大漢商量起什么來。
我看了看周玖良,給他遞了個眼色,說道:“你不就是干這個的么,現在扯皮豈不掉價?”
站在騾車后面半天沉默的鄭道士也開口道:“離了河邊鎮,我們就要走了,若是處理不當,周生你回得京城交不了差都算好的,就怕你出不去這連綿群山,要客死他鄉……”
車內二人沒了動靜,我和鄭道士互相點頭示意,回到各自之前的位置。宋淵好像和那幾人已商量好,也跳上車來,雙手抓著韁繩大力一抖,神色舒展地繼續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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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在一處地勢較低的沙壩河口,先前劫道的三人正蹲在淺灘上清洗著什么東西。騾車的響動回蕩在沙壩上空,那幾人也隨即向前來迎。
宋淵下車牽著騾子走,與那胡須漢子交談起來。
原來胡須漢子姓馬,父母都是東堪的農民。幾十年前朝廷派了一大幫官員秘密進入東堪,勘探礦脈,不多久就調集人手開始采礦,漢子是第一批被安置在河邊礦上的本地人。
之后數年,朝廷又多番下旨擴大規模,那時候礦主還為感謝皇恩浩蕩,擺過幾次宴席犒勞工人。按照馬大哥的說法,全國各地其實都對采礦謹慎非常,唯獨對此處寬待備至,似乎是與鑄幣司有關。
車廂內的周玖良忽然開口解釋道:“礦乃國有,自古禁中有采。朝廷中的官員,大部分都是飽讀詩書的大才,深知這開礦不能永恒,終有一日會被采絕,故而還是鼓勵百姓以務農為本。再說了,采礦需要聚集大量勞力,一旦礦脈枯竭,勢必會無處安置,最終像你們幾個一樣,落草為寇,禍害一方。”
馬大哥聽了,退到騾車邊上,小心翼翼問道:“那您能否給說說,為何之前那么放任,如今要勾結洋人,封礦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