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曾說,從來沒有哪家扎彩鋪敢在下葬前給紙人畫眼的,說一旦畫了眼,紙人就會在陰間形成一種招引,能把周邊的孤魂野鬼索來裝到里面。這也是為什么百姓會癡迷于給死者燒紙人紙馬,說白了,就是索個野鬼去給死去的親人做奴隸……”
周玖良興奮地問道:“我家祖奶奶出殯時,也給做了倆,畫了眼的。而且,上面還戳了孔!這是為何?”
金道士眨了眨眼,回答道:“凡是活物,就需要呼吸,雖然紙人畫眼入魂是傳說,但百姓心中忌憚,自然也會遵從一些民間道理。據傳,白日里入了魂的紙人,因三光緣由不可行動,但好歹是有了些靈性的。若是不給點孔洞來去自由,勢必要憋個不忿,會壞事……”
話至此處,宋淵幾步跨到地鋪這兒來,粗魯地將鞋甩飛出去,就好像踩在地上就會被冤魂捉了去,而踩在地鋪上就無事般,飛也似地踏上被褥,迅速地擠到我們當中。
我和周玖良都覺得他這樣實在有些滑稽,說他膽小鬼,就連金道士也逗趣道:“宋生習武之人,身上正氣凜然,不該怕這神鬼傳說吧?”
宋淵反駁道:“還不是你說得那般詳細!況且,茅廁里活動的紙人,可是我親眼得見!你們又沒遇到,當然不怕了……”
我有些含糊,問宋淵:“且不說如何恐怖,我們剛才得見那個紙人,是畫了眼的吧?”
宋淵點頭:“畫了。不單畫了,金道長說要戳洞的嘛,那紙人可沒有。”
周玖良打了個哈欠,說:“聽你說那紙人只有巴掌大小,怕不是個外行想學著做,但無人教導,所以犯了忌,惹了鬼?”
我忽感鼻子癢癢,打了個噴嚏,無意將燭火吹滅了,宋淵嚇得大叫,隨后就聽見周玖良大力拍打他后背,再來就是宋淵悶悶地哎喲聲。
金道士順水推舟說就不用再點亮了,既如此就睡吧,我尋著燭芯兒剩余的一點紅光伸手去拿,剛碰到冰涼的燭臺,就聽頭頂上咔嚓嚓打雷聲響,震得我腦袋嗡嗡的。
一股涼風夾雜著散落的碎瓦掉到我們身上,圍坐的眾人不自覺抬頭去看,但因一切發生得太快,雙眼根本還沒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
緊接著,密集的冰涼戳在我手背上,宋淵也覺察到,忙叫大伙兒往后退,我一只手抓燭臺,另一只手呼嚕被褥,怕被漏雨沾濕。
正在此時,身背后房門被人一腳踢開,鄭道士陰慘慘笑道:“白天不說人,晚上不說鬼,你們幾個毛頭小子還真是調皮啊!哈哈哈哈哈哈!不過也好,收了這些孤魂,省得本官郁郁等待了!”
應該是鐘天師又上了他的身,遲疑之際,三兩驚叫接連響起,然后便是人仰馬翻的四散逃竄。
鄭道士飛身跳到桌上,我只覺面前略過一道急促的氣流,手中燭火反又亮起,光暈中能看到兩三個大小不一的濕噠噠紙人,落在我們幾人的頭肩之上!
慌亂中鄭道士迅速接近,雙手抓住兩個紙人捏爛,再要抓金道士胸前那紙人時,小東西竟一下子滑落到他的懷中了。鄭道士一愣,定住動作,讓金道士自己把紙人拿出來。
金道士臉上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慢慢捂住了肚子,說道:“天師……這個好像不一樣……我感覺到他的小肚兒起伏,小爪扒在肌膚上抖得緊……許是個沒有惡意的……”
“嗯?還有這種事?難道是個小童的魂魄?”
金道士的眼珠左右錯動,不住點頭,說道:“它說……它說求我們五日之后,雞鳴之前……帶一把紅傘,去往茶山東側的馬道大彎……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