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升上夜空,毫無遮攔的月光灑下,顧府之上,仿佛籠罩了一層淡淡的輕煙,朦朦朧朧。明希院西邊火焰沖天,熊熊燃燒,木頭在火中發出呻吟,火星四濺。
人影攢動,到處都是抱著水桶滅火的小廝、婢女,亂作一團。
顧硯之站在顧府外街衢上的老榕樹中,隱匿在樹影里,靜靜注視著一切。他的目光緊緊鎖在顧云瑤身上,看著她放聲大哭,哭的累了,被顧瀧和婢女攙扶著回了屋。
她背后的傷口定是裂開了,輕裳染了一絲紅,刺眼的很。
“少爺,該走了,等會火滅了,便不好走了。”林掌柜站在樹下,低聲勸道。
顧硯之明白他說的有理,但腳下像扎了根,動彈不得。
林掌柜長嘆一聲,勸道:“少爺,不能告訴三姑娘真相,潘家虎視眈眈,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如果發現你與三姑娘有關系,三姑娘的安危不保啊!”
“現在林家的力量根本無法與潘家抗衡,少爺,來日方長啊!”
夜風輕撫,榕樹枝頭搖晃,發出颯颯聲響,透過樹葉罅隙,月光斑駁落在少年臉上,他的眸子閉了閉,沙啞的嗓音終于道:“走吧。”
我會回來的,待到我權勢滔天那一日,我定會回來找你。
無論你要什么,我都會浴血奮戰,為你雙手奉上。
但你也別想再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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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云瑤好似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醒后,天亮了,滿目瘡痍。
火滅了,下人們從房屋中找到一具燒焦的面目全非的尸體,因為小滿和驚蟄的證詞,草率的認定顧硯之已經死了。顧府上下除了顧云瑤、小滿和驚蟄,無人再關心顧硯之,他的死如一朵浪花卷進大海,驚不起一絲波瀾。
至于尸體,顧老太太捻著佛珠隨意擺了擺手,下人們裹了草席隨意在墓園找個角落埋了,便算完了。
從顧云瑤受了一鞭子,到顧渙瘋了,再到一場大火燒死顧硯之,顧家短短五六日發生了許多事,顧老太太心里打鼓,翌日立即親自去了寺廟,拜佛求了求平安。
顧瀧留了下來,家中發生了這么多事,他不放心離開宋氏和顧云瑤,和攀山書院的季先生辭別后,他收拾了行囊,回了顧府。
人生天地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時光匆匆,轉瞬即逝,不以人力為轉移,轉眼間,三年時光一閃而逝。
如今已是安慶十六年二月,剛過了冬日,街衢上還能看到未消融的雪,堆在路邊,天氣仍是寒涼,行人大多穿著冬衣,形色匆匆。
珧光閣外,梨樹剛剛抽了嫩枝,遍地草芽剛剛泛著青綠,聽春著了一身淺紅夾襖,手上提著食盒穿過抄手回廊。
珧光閣外正聚著一群小丫鬟,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聽春一見眉頭立時倒豎,呵道:“一個個不干活竟在這里扯家常,我看就是三姑娘太縱容你們了!”